元嘉看着被前者穿在身上的赤红石榴裙,解释道:“都是尚衣局做好了送过来的,各色衣裳都有,但为着宫里的喜好,每每送来的还是以艳色居多。好在这段时日几乎不怎么出门,我便挑着自己的旧衣穿,这些便先堆箱子里了。”
又朝盼春道:“出去叫人把桌上的东西撤走吧,另上些茶点来。”
前者诶了一声,开了屋门便吩咐起外头人来。宫女们不时进出,三人说起话来也收敛了许多。
“怎么说着说着就听不见声儿了?”
柳安沅重又坐下,嘴里半嘟囔半抱怨着,“你们是没瞧见,侍剑和盼春全程把我围着,严防死守,生怕我在里头多动了一毫……我如今,不也没卸了钗环重新梳头吗!”
话音刚落,柳安沅的耳后便恰到好处的散下一缕乌发,一下子将前者的话给堵了个干净。芳菲忍着笑,又上前打整了一番,只听自家娘子急急道:“哎呀,不算不算!谁叫你们在外头说话勾我来着……诶,你们后面是不是又说了别的?我实在是没有听清。”
迎着柳安沅茫然的目光,元嘉倒也点头,带着明显的笑意,口中道:“只是么……不能叫你知道罢了。”
柳安沅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解地嚷道:“为何!”
“背地里议论人的事情,怎好叫你这个被议论的知道?我俩刚才在猜呢,若你被靖安郡主逮着,不知又会被压着做多少幅刺绣了!”
欧阳沁与元嘉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屋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柳安沅被这话引去了全部心神,立刻将方才说的许多事抛诸脑后,又与元嘉抱怨起昨日险些被自家母亲扣着出不来的事情,一并求着前者再替她多备几面绣帕,又有欧阳沁牵引话题,柳安沅便也彻底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
清宁宫内——
兰佩服侍在娄皇后身侧,看她姿态悠闲地裁剪花枝,一会儿递上剪子,一会儿递上帕子,如此反复好一会,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您既是好心,又何必让别人开这个口呢……太子妃听了,保不齐还会对您生出许多不定呢!”
娄皇后不答,只搁下剪子,又左右打量了几眼,方才满意地一颔首。兰佩立刻上前为娄皇后净手,又一点点擦去前者手上残留的水渍。
“未必就是靖安开这个口……且予这会儿倒觉得,或许是自己多事了呢。”
慢慢踱回临窗的软榻坐下,娄皇后的话里带着几分欣赏,“孙宫正过来时你也在的,太子昨日杖杀了曾经服侍过薛氏的旧仆,更生了好大一场气……若非她们都是自宫里出去的,生死都得录于掖庭,予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太子惦念先太子妃,自然对这些污了先太子妃名声的人不会轻饶。”
兰佩轻声道。
“是吗?”
娄皇后噙了抹含义莫名的笑,“可予怎么觉得,这其中也有咱们如今这位太子妃的影子呢……否则,怎么之前不见这几人被查出来,偏等到新妃进了府才闹出这桩事来?”
“这……”
兰佩哪里敢议论,只附和了两句便不再吱声。
“予原本还担心她年纪轻,从前也不曾与皇室打过交道,少不得会在某些人某些事上做个耳聋眼瞎的。太子虽也点了头,但到底是予定下的人,若有什么不好,总是要论到予的身上。予这才想着提点几句……却是白操心了。”
最后几个字,却带了三分凉意。
兰佩充耳不闻,只笑着道:“那也是您的眼光好,这才有了如今的这位太子妃。奴婢瞧着,太子殿下也一日好过一日了呢。”
“……予的眼光好?”
娄皇后嗤笑一声,“真是眼光好,便不会在上一个人那里看走眼了。 ”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一个着鹅黄裙衫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女君,娄夫人带着小娄娘子来给您请安了。这会儿已进了宫,在往清宁宫来的路上了。”
娄皇后脸色倏地冷了下去,“命妇进宫怎么没事先递个牌子?予这表嫂真是愈发不成体统了……还不叫人去宫门口守着,见人过来了就引进来,可别失了礼!”
那宫女自是不敢再言,领了命就快步离开,连头也不敢再抬一下。
娄皇后瞧着前者远去,脸色还是不甚好看,“眼皮子浅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予的嫡亲嫂嫂了不成?予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哥哥!”
兰佩垂目站立一旁,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但见娄皇后渐渐平复下来,才服侍着人往前殿走去。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吩咐,是娄皇后的声音──
“去把太医令找来,予似乎许久未请平安脉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