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元嘉顿了又顿,终是隐而不提,只道:“如今做了这太子妃,不过月余的工夫,竟都要生出一身的懒骨头了。”
闻言,欧阳沁眉心微动,看向元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思,柳安沅则全然不解,茫然道:“此话怎讲?”
“沁姊姊刚才说府里的宫女对我颇为敬畏,是因为昨日发生了桩事情,太子也好,我也罢,以此敲打了不少人……便算是整治吧。除此以外,我是再没有操心过其他事情的。”
元嘉略去许多不提,只道:“这府里伺候的,全是受了六尚局经年的训教后才挑选出来的,一应行事俱有依据,若不是……便连她们犯了错,也该先送还给掖庭的,哪里需要我管,不过是按月报我一次,得我一个点头罢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且你们是知道的,因着愍帝做下的那些事,自武皇帝一朝起,皇子们成年后便要尽数出宫建府,便是太子在宫内素有居所,也不得例外。”
“他如今每日宫里宫外的跑着,我却又不好时时入宫,便是想在皇后面前露脸尽孝怕也是难。左不用打理庶务,右不用服侍长辈,可平日里也不好再随意出门,我如今哪,闲得很呢。”
话到此处,元嘉的脸上反而流露出几分怔忪。她本意是为了打断柳安沅的话,却因为想说的不好说,能说的又有许多的不便说,方才改换成如今这个话头。可随着这番话细细一想,她嫁给燕景祁至今,也确实没做过什么,每日大半的工夫都浪费在如何揣测前者的心意上了……虽有警惕,她却还是不自觉围着这个男人打起转来。
这难道就是燕景祁所希望的吗?
元嘉的脸色有些难看,又立刻意识到欧阳沁两人还坐在身边,遂借着吃茶的动作调整好表情,只摆出一副如常的模样。若可以,元嘉并不希望被她们看出什么端倪,也不必让她们为自己的事担忧。
“……也不算全然的坏事,”欧阳沁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看着元嘉的目光里更多几分担忧,却还是顺着前者的话宽慰道,“你入宫请安,必是要先去清宁宫拜见的,可珠镜殿的那位同样是母亲,偏又是个情分寡淡的,你若进宫,是要去见她,还是不去见她?你若这次见了她,下次还要不要见她,见了她又要坐多久,说多久的话,这不都是难题吗!”
“谁说不是呢,”元嘉摩挲着杯壁,也乐意继续这个话头往下说,“如今非年非节,我只需按旬进宫就好,也是与宫里大朝见的日子相合,德妃就坐在清宁宫呢,我自是省事许多。”
柳安沅从旁听着,不时唉声叹气一番,“宫里的规矩是真多,见谁都得讲究来讲究去的,我不过偶尔随阿娘去上一两次,便觉得要透不过气了……也亏得你性子稳,不然,光是学规矩就得要去半条命。”
“真真是个口无遮拦的,来太子府也堵不住你这张嘴。”元嘉忍不住轻戳了一下柳安沅的额头,须臾又想起些什么,尤带三分迟疑开口,“可我约莫是太闲了,有时又觉得能进宫多见见她们也好,至少不叫我摸着石头过河……”
见二人似有不解,又解释道:“先太子妃是薛家的女儿,更是德妃的亲侄女,太子与她情谊深厚的话,又怎会对自己的生母寡淡情分,连面子上的工夫也懒得维系?这些日子,我有太多的不解,可又不能直接去问太子,府里的宫女们也不可能对这些内闱事知之甚细,便只有自己去猜了,实在是有些交瘁。”
燕景祁希望她万事有因,度也合适,可又从来不会去主动明示什么,一切都只能靠她去揣度,其中若有一星半点的拿捏不准,怕就要成为来日男人口中的不合适了……
柳安沅听到这话,整个人却突然精神起来,“这个我倒是——”
刚开了个头,便听见盼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膳房已备好了午膳,送膳的宫女们这会儿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候着。元嘉瞧了眼天色,这才惊觉已近午时,连忙止了话头,携着人便往外间而去,一时倒没注意柳安沅的话。
宫女们正井然有序地将菜肴往桌上摆,敛秋却背门而立,好似在与谁说着话。听见身后传来响动,立时收了声,又带着人近前回话——
“女君,良娣娘娘听闻您今日有客到访,特意遣人送了东西过来呢。”
元嘉闻言一瞥,随在敛秋身后的,正是刘婵与倪娉柔身边的大宫女。
“问女君安,”玉兰微微屈膝,“两位良娣知道欧阳将军和柳娘子来了,本想过来彼此见个礼的,又怕叨扰了您与故人说话的兴致,遂命奴婢等带些果酒小菜,聊表心意,午后迟些再过来向您请安。”
元嘉浅浅颔首,“便替本宫谢过两位妹妹了。”
玉兰自是道不敢,又是一行礼,而后识趣地携芝兰离开。
元嘉目送二人离开,回身落座时不经意间往摆盘的宫女中扫了一眼。倒也并无他意,不想其中一人的反应格外剧烈,手一抖,连带着正在摆放的碗碟也被弄得出了声。那人顿时僵在原地,而后伏身请罪。
元嘉被这阵仗搞得愣了一下,又听声音实在耳熟,垂目细看了几眼,而后笑出声来──
“是你呀,你今日送来的,可还是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