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校园比平时要安静许多。
挺拔高耸的青柏立在路两侧,显得天空格外深远,犹如置身于北欧风情之中。
灰色道路笔直,少了认识的人。
时聿闲庭信步,不知不觉,已经站在食堂门口。
门口只有来往的学生。
他眉头微落,又紧步往前走了走。
纵使中午时分,篮球场依旧火热。
少不了围团助威的女生,害羞推搡着加油。
看到这幅场景,时聿扬起眼角,青葱酸涩的岁月在脑海浮现,笑容逐渐淡去。
他立在拐角处,瞥到不远处有几个人站着。
一个为首的男孩,穿着篮球服,脑袋汗淋淋的,往祝枝棠身上蹭了蹭。
祝枝棠立刻掐着腰怒喊:“臭小子!”
祝子修反应极快,已然穿过人群,趴在防护栏上,对栏外的祝枝棠做着鬼脸。
祝枝棠微眯着眼瞪着他,又碍于公共场合为人师表,不便动手,只咬牙切齿道:“你等着。”
时聿垂眸笑了下,转身离开。
时聿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这个奇怪在下班后,某件难以启齿事情后,更加显现。
他在车库看到祝枝棠上了陈灼的车。
然后不知道是这天太累,还是什么。
他鬼使神差跟在了他们车后。
直到快出市区,时聿猛然惊醒,在最近的路口拐了弯。
等红绿灯时,他盯着那辆车消失在远际。
再次回神,是被后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惊醒。
后面跟随的黑色轿车,被甩开。
陈灼看向后视镜的副驾驶,她侧躺在椅子上,长睫翘起,那双眼眸却深邃难测,直直望着车前某处涣散。
“不用担心,那家医生队伍很强的,祝伯伯这点小病肯定不在话下。”
副驾驶的人突然动了动,放在枕在脸庞的手,交叉在胸前。
无音调起伏,就像问一件寻常的事:“后面的车走了吗?”
“嗯?”陈灼愣了下,很快明白祝枝棠在说什么,声音沉了些,“走了。”
“嗯。”祝枝棠偏头看着车窗,光影飞快掠夺,而思绪却乱乱的,什么也不想想。
祝谕突发心梗,被送进医院。
一家人手忙脚乱,祝枝棠在深睡时被叫出来。
但好在四天后,祝谕已经恢复清醒,挪回家里。
祝枝棠到家时,祝谕坐在餐桌主位,颤颤巍巍地掂着汤勺吃饭。
颤抖的手,让祝枝棠眼角一酸。
“来了棠棠。”邓雁凡热情招呼。
祝枝棠平整神色:“嗯。”
她洗完手,规规矩矩坐在祝谕身旁。
桌上人完完整整,还包括苏简。
苏简看向她时,带着讨好的善意,掂起汤勺:“做了花椒乌鸡汤。”
祝枝棠拿筷子的手猛得松了下,差点滑落,她眼疾手快攥着。
这边,熟悉的一道:“慢着——”
祝枝棠对上他褶皱的眼角,那依旧严肃的神情。
“小的时候一听到花椒乌鸡就心急,现在也是。”
祝谕幽怨的语气,让祝枝棠攥着筷子的手又紧了些。
邓雁凡打着圆场:“棠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不用管她。”祝谕好不容易将勺子那口汤送到嘴里,这边就放下汤勺,“等我死了,没人会管她。”
霎时,桌上一片死寂。
邓子寻见状笑着:“祝叔,别说这话,你身体好着呢。”
“老爸——”祝之舟接话,“难得聚一起,咱们就和和气气吃顿饭。”
祝枝棠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
“你——”
邓雁凡将手覆在祝谕手背上,祝谕才没发作。
祝枝棠那眼角的心酸陡然化为凄凉。
桌上的交谈声逐渐变小,她隐约听到。
“还有你,祝之舟,整天游手好闲,能不能学学子寻……”
祝枝棠闭了下眼,上了二楼。
风很寒,她依旧开了窗户。
院后一片郁郁葱葱,在寒风萧瑟下,不是生机勃勃,而是一片死气沉沉。
黑青色亚然,有些莫名压迫。
这个冬天很冷,有点像记忆中的感觉。
破碎冷寂、压迫又凄然。
……
付清冉没了祝枝棠的顺风车,又对自己的车技不太放心。
索性坐地铁。
己经转站,才到南江府,正思索着是去下个馆子还是回家下厨。
冷不丁看到一个男人,掂着酒瓶四处溜达。
脊背一凉,拿包挡住脸,拐进来一条不熟悉的路。
她动作鬼祟,李闯眼睛尖锐,仰头大喊:“付清冉!你有种别跑啊。”
付清冉一听这话,跑得更快了。
迎面来了辆黑色轿车,她定睛一看,急忙挥手。
车子慢悠悠停下来。
还没等时聿打招呼,付清冉拉开车门就钻进副驾驶。
脑袋低下,声音着急:“时老师帮帮忙,救我一命。”
时聿抬头看到正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李闯,将车门反锁。
车退了段距离,顺着车流进入主道,扬长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