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瑾在对付陈氏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很巧合的事情。
陈启早年间曾有一同窗好友,名叫徐旦,而今已是B城某上层机构的核心人物,也在此次陈鹏调查审判的名单内。
徐旦早年间为了仕途往上走,娶了现在的妻子谭晶。在那之后,工作上的阻碍确实少了不少,一路晋升都很顺利。二人婚后一直未曾有过孩子成为了这段婚姻最大的矛盾点。
后来在陈启的暗中操作之下与一年岁相差极大的女子诞下一子,取名徐承业,愿他继承自己的志向和事业。
事与愿违,徐承业从出生起便患有心脏病,身体瘦弱,不与常人同。
为了给孩子治病徐旦开始越来越疯狂的敛财行为,与陈氏乃至其他商业人士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徐承业的身体太弱,连续的手术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他的血型特殊较为稀少,日复一日的等待着合适的配型。
在十岁那年,医生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在冬季前还无法等到合适的配型的话,那么他的身体情况将无法逆转。
奇迹出现了,在同年的夏季,大考结束的第二周,一颗十八岁的年轻心脏与徐承业完美配型成功。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拥有顶级的医疗团队资源配合,一个月后,他已经可以自由行走在耀眼的阳光之下。
只是多了一个毛病,听不得有关hēng读音相似的任何字,会无可避免的陷入忧伤。
喜欢上之前一直不感兴趣的乐理,爱弹奏曲子,尤爱《卡农》。并且在今年考入了B城最有名的音乐学府深造。
顾瑜瑾坐在地上,面前摊开的是十八岁林毅直的自愿捐赠书,还有他和徐承业的配型报告。顾瑜瑾颤抖的翻开最后一页,白底黑字赫然写着配型成功。
他,八年前十八;而他,今年十八。
所以,徐承业到底承的是谁的业?
徐旦已于日前跳楼自杀。随着他的死,一切罪责已经辩无可辩,无处申讨。
关于当年的那桩案子,随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去,不着痕迹的遮盖慢慢蒙上灰尘,遗留在十八岁的青春岁月里。
顾瑜瑾手撑着地板,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将所有的资料收起来,而后点燃化为灰烬,喃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让她知道……放心,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看吧,看吧……”
三日后,陈启的保外就医被取消,重新回到漆黑的监狱里。
某三甲医院的院长,医生,护士等一甘十余人因涉嫌贪污渎职,非法行医,买卖器官等一系列罪责被提起公诉。
某志愿机构因涉嫌买卖志愿者个人隐私谋利被关闭,相关人等接受了一系列检查,审判……
同一天的都市晨报,这些事件被印在了同一版面。
顾瑜瑾带了整整一后备箱的这篇经他手发行的报纸回到了小镇。
沿着沈南晞口中讲的小道一路蜿蜒曲折向上,看到了那棵挺立着的快碗口大的杉树。
坟茔上,杂草被春唤醒,焕发着新的生机。观到有人靠近,杉树上的群鸟扑棱着向深山飞去。
顾瑜瑾生疏使用着锄头,刨开一片空地,将自己带来的报纸一张一张在空地上点燃。
一张燃尽又点下一张,不知疲倦,总有一张他是可以看见的。
“我们素未蒙面,却又仿佛相识很久。我该比你虚长两岁,你是否会介怀我叫你一声毅直弟弟。
伤害你的人都已经受到惩罚了,你会怪这个惩罚来的太迟吗?我想也是会的。
这些年他们伤害的远不止你一个,越是查下去越是触目惊心,有心人对外已经将这些事情压下去了。
毅直弟弟,你是否会怨恨我,怨我没有告诉她真相,怨我没有把一切公布于众?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不敢让阿衡知道。
你是那样明媚阳光善良的人,为了帮助他人签订的捐赠书成为了你不可摆脱的催命符。我不敢想象她知道了信念会不会崩塌,会不会对自己一直信奉的准则彻底失望。
其实说到底也是因为我懦弱。
我见过她无数次为你哭泣,一次一次面对那些阴暗、丑恶消耗自己的情感、精力。
害怕她再没有力气去挽救自己,害怕她对这个社会失望。也希冀着她能最后还保有对这个世界的‘童真’,不会丧失爱自己的能力。
我见过林毅然了,是一个特别活泼聪明的小孩。有自己的想法特别乐观,像个小大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他们都说有你的影子,性子上有你的传承。
林爷爷身体也很好,很健谈思维活跃,只是提起你还是会忍不住的落泪……
嗐,其实这些你也该是看得到的,只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心中的罪恶感了,就当是我的自言自语吧。
别的我可能无法做到,但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你们少时愿景的特殊儿童康复院,在东北方向的一座城里已经在试行了,后续我会在有需要的各地推广。那些悲剧将不会再重演……”
随着最后一张报纸燃尽,肌肉的酸麻感从腿部传来。已近中午,顾瑜瑾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整个人被火烤的蔫蔫的。说完最后一句:
“安好”
撑着泥土站了起来,对着土堆鞠三躬。
此时枝头的杉树在无风的情况下开始摇摆,落下了新长出来的枝芽,滚落一地。飞离的鸟儿又重新飞回来,轻啄着泥地里的芬芳。
——
顾瑜瑾此事做的隐秘,原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忘了堤防一直以来他身后那双不曾离去一刻的桃花眼。
陈亦城何许人也,幼时的经历造就了他心思敏感细腻的性子。顾瑜瑾这段时间暗地里动作不断,再加上自己对陈启行事的了解,七零八落的线索推断起来也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愁着没有机会教训他们呢?这送上门来的好时机哪能不好好利用的呢?
当下胡乱诌一通将信件邮寄到了苏芷衡现在的E国居住地。
上次意外之后,他已经无法利用网络的任何办法联系上苏芷衡。千方百计之下才打听到苏芷衡现在在E国的住址。
不出意外的,信件落到了邮箱里。
只不过由于工作人员失误,落到了邻居家的邮箱里。邻居看着地址出于好心亲自送去苏芷衡家里。那天恰好她去学校上课并不在家,是营养师Lina收的。
在Lina入职前,顾瑜瑾曾特意叮嘱过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检查。特别是有关于任何“陈”姓的人的东西,一定不要让苏芷衡接触。
而现在这封诡异来信的封面写信人那行赫然写着“陈亦城”。
Lina先将信件的事情告诉了顾瑜瑾,这封信最终被丢进碎纸机里。
宇霖大半夜的收到老板的通知,让他订一张最早去M国的机票,越快越好。他只觉得奇怪,苏芷衡不是在E国吗?最近公司也没有项目去M国的呀!
顾瑜瑾独自一人找到了陈亦城。
再次见面,他穿着蓝白的条纹衫,躺在病床上。脸色被装饰的红润,不曾遮盖的桃花眼神混浊湿润,嘴唇上了一层殷红的不知是口红还是唇膏。
瘦了很多,整个人从头到尾透露着一股病气,双颊已经陷了下去,时不时咳嗽着。
见面的第一眼,那桃花眼轻轻向上挑着,抱着双臂,绷直坐着,欣喜说着:“你来啦!”
顾瑜瑾踱步至他这样正前方,双手一直插在衣兜里,眼神冷淡。这屋子里一股药味,闻着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