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爷爷拉着苏芷衡坐下,也招呼着身后的顾瑜瑾:
“阿直,你也坐下,别杵着,我们爷孙几个聊聊天。”
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愣住了。
林毅然玩闹着打破僵局:“爷爷老花眼看错了,这是瑜瑾哥哥,平时都没有把我看成哥哥,今天怎么这样糊涂。”
林爷爷话一出口也察觉到了,嘿嘿笑着打圆场:“老了老了,人都看错了。”
苏芷衡和林毅直从小就在一处,林爷爷看见苏芷衡下意识的把身后的顾瑜瑾当做了林毅直。
林爷爷眨巴眼睛,拉过顾瑜瑾的手试图看清楚些:“孩子,你还没告诉爷爷叫什么呢?”
顾瑜瑾低头颔首:“林爷爷好,我叫顾瑜瑾。叫我瑜瑾、小瑾都行。”
林爷爷满意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是个规整孩子,陪爷爷坐会吧!”又指着早已经摊坐下的林毅然急速命令:
“你在这坐着干嘛?赶紧给我把这东西修好。”
林毅然知道拗不过他,顿时有些扫兴,耷拉着脑袋拿起茶几上刚才林爷爷捣鼓的钟“哒哒哒”的上了楼。
招呼两人坐下后,林爷爷又倒了两杯茶,一脸慈祥和蔼:
“这茶叶是每年老沈寄过来的。咱们几个偶尔也写写信,老伙计几个天南海北的夸夸天,也算是解闷。”
知道他是想念老朋友了,苏芷衡宽慰道:“沈爷爷,爷爷奶奶身体都很硬朗,常聚在一起下棋喝茶。沈爷爷还老是打趣爷爷棋下的比不上林爷爷有意思,杀伐气太重少了些味道。”
林爷爷开怀一笑,摸着下巴上的须髯:
“你爷爷是个带兵的,智谋那一套学的不老少,就是目的太过明显肃杀,也难怪沈老头怪他。”
接着又唠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绕来绕去,还是避不开聊到了“时间”。
茶杯里,茶叶在颜色越来越重的热浪里逐渐安静下来,沉寂在杯底。
苏芷衡忽的出声:“林爷爷”
“嗯?”林爷爷闻言放下了话头,应答着。
苏芷衡语气少有的哀怨颓唐:“林家老宅落了灰,铜绿缠上了旧锁。”
闻言,林爷爷微眯着眼,抿一口茶缓缓道:
“算来有些年头了,等这个冬天过去就是八年了。你瞧阿然也是个大孩子了,越来越淘气,活脱脱有阿直的影子。”
壁炉的火焰一直在跳跃,闪烁着印在石材壁板上。没有噼里啪啦,只有静静燃烧。
窗外,雪夹杂着风,倾泻而下,堆积,融化,巩固,阻挡着木制方框的移动。
苏芷衡转过头轻声呢喃:“不一样的。”
林爷爷重重的吸口气吐出来:
“苏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难为你苦苦支撑这么久。”
再控制不住,眼泪纵横填满了沟壑:
“阿衡,爷爷知道你重情意,难免为这件事情苛责自己,内疚,自责。
你和阿直是一起长大的,情谊至深,我们都看在眼里。错误的事已经发生了,行事卑劣的人是他们。
血缘可以顺着血液流传,可仇恨和错误不应该由血脉来继承。
阿直用命护住了你,你拼死将他带了出来。你们都为彼此全力努力了。
爷爷知道最后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会反复被回忆鞭笞,自我内耗,午夜梦醒会因为模糊的脸崩溃痛苦。”
又指着自己满头的白发:
“你看,这才几年,就已经白纷纷成这样。个中滋味,爷爷焉能不知。
可是你们还小啊!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不能自我沉沦蹉跎下去。
阿衡,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忘掉痛苦的事,多想一些开心的事。
你爷爷写信告知我,你快要成为一名儿童心理医生时。我由衷为你开心,骄傲。
这些年,你一直岳峙渊渟的遵守着儿时赠予自己的诺言,给那些孩子的承诺。也因此有自己热爱的工作事业,有坚定不移的目标并为此奋斗。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这也是阿直期望看到的鲜活明亮的你!”
苏芷衡听着林爷爷的话,眼泪早已经乱七八糟的砸在手背、手腕……所有被她使用来拭泪的地方。
楼梯上又急促传来“哒哒哒”的声音。林毅然抱着木钟嘴里嚷嚷着:
“爷爷,我修好了,你下次不要放床边。你每次一翻身把它挤下床和地板亲密接触,我就要打开它仔细检查一遍很麻烦的!”
林爷爷擦掉眼泪板着脸回应着:“知道了,让你修个东西唠唠叨叨的,我要是还没眼花指定等不上你。”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夸你开心不!”林毅然落不了一点下风,急着回嘴。
下来后看到苏芷衡和林爷爷脸上都挂着泪痕,梗着脖子质问林爷爷:
“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是不是又惹她哭了?你脾气真怪。我刚才好不容易才把姐姐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