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飞云真人是故意的。
当年要救那个病孩儿,飞云真人可以有很多手段,可偏偏选择了最复杂办法。飞云真人不惜费劲曲折,将广雪宫的本命阵与个病孩凑一道,本就是为了掣肘李明奇。
病弱的女孩儿便算得了灵丹妙药,也许照顾不周,也许忽有意外,然后就这样死了。
一旦死了,便没什么用。
可被广雪宫的本命法阵捆绑,那便是另外一回事。
这病孩儿也不是说一定不会死,命火微弱时却会很痛苦,会受神魂凌迟之痛,更会难受得不行。
那不压于世间任何酷刑。
女孩儿要么活着,要么死得极惨。
于是旁人这么议论,说飞云真人不过是以此要挟,利用李明奇的血亲对他加以掣肘。
那其中甚至隐隐带着几分含酸的嫉意。
因为若非在意李明奇这个弟子,飞云真人何至于费这么些心思?
有利用价值时,旁人才会费心利用于你。
李明奇当然也听到了那些个议论,每当他听着这些议论时,他的心尖儿会骤然升起了几许的烦躁。
可那些不快更多的居然是对自己病弱的妹妹。
就好似一生一世甩不开的包袱,永远无法进步,永远都是拖累。
呆在广雪宫久了,李明奇也渐渐被同化,他的心思也渐如那些广雪宫弟子一般,在意的是弱肉强食,以实力为尊。
他不是什么好人,直到他败于黎皎皎之手,信仰被崩溃,又舍不得这大好年华,灰溜溜回到了广雪宫。
飞云真人那时面色并不好看,也给李明奇说了几句羞辱之词,他觉得适当的羞辱可以刺激徒儿的进步。
不会有人同情他的失败,暗处都是幸灾乐祸的打量。
每个人都居心叵测,同门各自心怀鬼胎,李明奇不能露出半分怯弱。
直到,他去看自己病弱的妹妹。
本来应该成年的女娘看着仍宛如不足十岁稚童,瘦弱手掌握住了李明奇执剑手掌,女孩儿眼里因为李明奇的到来生出了欢喜。
那时候李明奇忽而心中一酸,他想,原来我没什么了不起。
还有,失败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情,仿佛反倒令李明奇清醒过来。
如今,李明奇和黎皎皎一起看着落雪飘入湖水当中。雪花落在了李明奇的眉毛上,没有要化开的意思。
他盯着湖水,说道:“她什么也不知晓,只道那几年我忙于修行,所以没什么时间去陪她。不知道我曾嫌过自己的亲妹妹,觉得她会拖累于我。直到后来我败于你手,我变了许多,会去看自己妹妹,会一起做任务。”
李明奇嗓音略顿:“那段时间,是我最欢喜岁月。”
黎皎皎不知道说什么,她心里想,我也是。
房间里,女孩儿轻轻的捂住了唇瓣,这样咳嗽了两声。方才她浑身剧痛,情不自禁的蜷缩着身子。如今女孩儿已经好多了,虽没什么力气,可也已经觉得不那么疼了。
她双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却睡不着,因为她睡的时候已经太多了。
女孩儿心里有些高兴的,因为兄长很少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是那种有点高兴,有点伤心。
这时候一道身影却出现在房中,赫然正是谢慈。
恐怕黎皎皎也想不到谢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谢慈不像是对这样病孩儿有兴趣的人。
谢慈比起手指,凑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那小女孩儿有点儿惊讶,不过也点点头,习惯性依顺别人,没有说话。
病得太久的孩子会有一种敏锐的触觉,会感知得道身边之人情绪,会知晓是喜欢还是厌憎。
谢慈沉得像一泓沉水,却瞧不出有什么恶意。
女孩儿并不认识这个满境皆知的凶修,谢慈难得并不锋锐凌厉。
他问:“要不要吃糖。”
这样说着时候,他将一颗糖放在了女孩儿的手心。
女孩儿很久没有吃糖果了,看着手心里糖果,不自禁露出了几分渴求之色。
谢慈眼睛却很平静,月剑台的谢剑主是个平静而冷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