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面上是灵台弟子,回到月剑台时自是换了一身装束。她婀娜多姿身躯掩在黑纱之中,不露半点端倪。
入月间台时,素琼英伸出手,手指上系着一枚细细令牌,然后她便长驱直入。
这今日月剑台可是分外的热闹,谢慈出了三十三狱,各派修士暗戳戳来的也不算少。
这一热闹起来,瞧着倒不似凶修出狱,倒像是谢慈得意归来。
哪怕谢慈将一峰性命炼化,也仿佛不是什么极要紧的事。
素琼英也见怪不怪。
据闻剑主私藏无数秘宝,识海中有无尽秘法典籍,又能掌控手底下六血仆之生死。难得谢慈如今又有了弱点,若能看管拿捏谢慈,必能得到许多好处。
如此一想,本宗许多人心思也不由得开始活泛起来,生出许多心思。
一切从利益出发,正与邪也没那么大分别。
素琼英面纱后容色微凉,有一种说出不感觉。
她耳边还听着一些议论。
“方才月剑台的修罗之试好生残忍,竟生生令组团二人相互残杀。”
“不错,并肩作战多日,方才赢来最终,想来多少是有些情分,可惜到最后却要争个你死我活。”
“如此残忍之事,仙长怎生不管?”
“哎,也是这些弟子心生贪婪,皆签了生死契,说经历这一切皆属自愿。”
“这自愿不自愿,被自愿也是极容易之事。”
议论这些的乃是紫华峰弟子,紫华峰算是雪川宗内比较古早一支,风气也比较清正。
于素琼英而言,所谓修罗之试不过是月剑台玩的日常小花样。这些花样让月剑台以外的人窥见自然是三观尽碎,素琼英原本也谈不上喜欢,可如今心尖儿也微微有些异样。
这些高高在上点评的别峰弟子还不是来给谢慈送礼,妄图得到谢慈垂顾,希望由他们看守谢慈。
长于月剑台,素琼英如生在修罗地,使她善于说谎和欺骗,杀死目标人物也绝不会手软。只是她内心深处,对这冰冷无情一切总归是有些厌恶,也不说做个好人,但谁愿意一生一世待在这修罗地?
直到某日,宁玉仙带她去见谢慈。
宁玉仙是月剑台监事,在月剑台只在谢慈一人之下。她是宁玉仙一手调教出来的,宁玉仙也赞她这个秘杀十分优秀。
最优秀才值得送到谢慈跟前。
素琼英入三十三狱,震撼得无可复加。哪怕犯下重罪,谢慈犹能肆无忌惮的在雪川宗禁地接见他的手下,仍宛如黑暗中帝王。
谢慈只看她一眼,就说了声好,然后微笑说黎皎皎必然会十分喜欢。
后来素琼英方才知晓,原来在自己之前,其实也挑了另外几个人给谢慈相看,谢慈都不中意。
一见到素琼英这样的,谢慈方才满意。
这一切是这样的处心积虑,素琼英都忍不住想,皎皎啊皎皎,你可知主上不但对你关怀备至,而且对你喜好也是了如指掌。
那时素琼英跪伏于地,十分柔顺,谢慈伸手揉揉她头,说:“以后便牢你好生照拂皎皎。”
素琼英不可遏制竟有几分受宠若惊。
月剑台本是可怕的樊狱,海水之上是水汽凝结成天空,根本没有太阳。
这样的黑夜之中,谢慈却是光芒万丈,令人莫可逼视。
素琼英本来一向对上应付,却渐渐不可遏制有一种对上尊崇。
她自己本也不想,可也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素琼英本也觉得月剑台这一切十分残忍,可听着别峰弟子这般吐槽,竟有一种极微妙的讥讽感。
看着这些门中君子在谢慈跟前折腰,撕破平素端起的端方面具,素琼英莫名亦有一缕痛快感。
玄天境有属于自己规则。
凡入三十三狱两年未死者,则必要移开,否则说不定会感染阴潮之力异化,化作奇异怪物。虽不过是古籍之中语焉不详几行字,却是整个玄天境都认可规则。
移除三十三狱修士有两种归宿,一则天刑判死,一则囚禁于某峰终老。
千载光阴,自雪川宗有记录以来,本来从没有人能在三十三狱呆够两载。
轮到谢慈,方才有了公审,决定谢慈是生是死,以后去处。
如今谢慈暂居月剑台,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燕不屈不会容剑主久留于此。
虽是暂居,宁玉仙却也百般奉承,侍奉周到。
房内布置极是奢华,更有一方铜镜,丈二宽阔,光润可见,能照纤末之毫。
一片手掌轻轻拂过,袖下手腕处一道艳疤露出,竟有几分扎目。
薄纱之后,传来男子嗓音:“辛苦。”
他说的是辛苦,说明笃定素琼英已经把事情办得妥当。
姜鸣那样的人本不值得多看一眼,如果不是谢慈吩咐,素琼英还不至于那般闲得无聊去游说。
黎皎皎刚要化劫,就因姜鸣的缘故迅速破了一劫,额心劫花也少了一片。
一切皆在谢慈计划之中,但素琼英想不明白,既为敌人,谢慈助黎皎皎破劫做什么?还助得这般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