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季抒阳心里有些不舒服。
哪有本来就让人省心的小孩呢?
“阿姨,其实袅袅也挺不让人省心的,”
他抬手指了指空调,“空调吹太多了会打喷嚏。”
然后又指了指桌上余音面前放的那杯牛奶,“牛奶喝了会拉肚子。”
说着他自顾自笑了一下,“她可能只是太乖了,乖到觉得这些事情并不算大事,不想给做长辈的添麻烦而已,”
他顿了顿,补充,“但幸好我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余音闷头夹着菜,这顿饭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
明明是一桌她都爱吃的辣菜,明明她觉得这些辣不值一提。
可嘴巴里却好像没有任何味道,只有吞下去的菜提醒着她喉咙那处
很辣,辣到了心口,辣的她眼睛模糊,眼泪都要溢出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牛奶过敏的呢?
她都快不记得了,好像是有一次幼儿园发牛奶,她喝了之后就老是拉肚子,后来她就偷偷藏起来带回家。
直到有一天她妈妈发现了藏着的牛奶。
她尝试着去解释,可妈妈说这是她不想喝找的借口,是她在撒谎。
那天妈妈很生气,问她为什么不能像妹妹一样诚实?问她这样撒谎都是跟谁学的。
她很害怕,害怕妈妈会因此偏心妹妹,会不爱她。
她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总是想着去对比妈妈给她和给妹妹的爱,总是讨厌妹妹每次生病就要霸占着妈妈,总是讨厌数学成绩考不好的自己。
后来为了给她们增加营养,妈妈定了牛奶,她学聪明了,她一直偷偷倒进厕所。
渐渐的、渐渐的,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了。
好像的确如季抒阳而言,她觉得这是件小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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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季抒阳没有接着就判卷子,而是带着她出去了。
他说他觉得他有必要好好跟她聊聊。
季抒阳看着乖乖低头红着眼圈吃冰激淋的小姑娘,深深叹了口气。
他觉得作为她的哥哥,虽然不是亲哥,但相处下来心里也已经把她当成了亲妹妹。
他有必要要让余音知道,不喜欢要说出来,觉得难过要哭出来。
只有这样的小孩,才有糖吃。
但在他这里,就算余音不哭不闹,她也永远有糖吃。
“袅袅,有时候你保护自己的盔甲越坚硬,你就会感觉到越累。”
季抒阳收起了一身的散漫,像个兄长一样温柔的跟她讲话。
“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是,我尊重你保护自己的方式,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季抒阳看着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的小姑娘,心里被揪的发疼。
他缓缓道,“但是我希望,你有时候应该把盔甲扔在一边,把乖巧抛之脑后,不要再假装不在意。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虽然一时转变不过来,但是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在哥哥这里就不用那么乖了,好吗?”
余音说不出话来,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掌紧紧攥住,眼泪争先恐后的落在冰激凌上,吃到嘴里开始发咸、发涩。
季抒阳看着大颗大颗眼泪掉落的小姑娘,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去。
他叹了口气,“哥哥喜欢你调皮的样子、乖巧的样子,喜欢你笑的样子、哭的样子,有时候我还觉得黎阿姨挺过分的,这么可爱的袅袅,怎么就没那么上心呢?”
余音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传来,“妈妈很爱我的,我数学不好她比谁都着急,我上学没带伞她就算冒雨也会去接我。”
她咬了咬唇,觉得在季抒阳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我心里好像总是有一道天平,不自觉的衡量妈妈给我的爱有多少,是不是比给妹妹的少。”
季抒阳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在哥哥这里,这道天平就消失了,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余音眨了眨眼,那个攥着她心脏的手松开她的心脏,又摸了摸她的头。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逐渐消失,砰、砰、砰,声音敲击着耳膜,她竟然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过,小屁孩,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季抒阳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将她从心脏的跳动声中回到现实。
她捂着脑袋,呆呆的问他,“什么?”
“还什么?你是不是故意跟你妈妈说我喜欢吃辣的?”他又恢复了那副神情散漫的样子,此刻不紧不慢的开始算起账来。
余音舔着冰淇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好像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行啊你,自己爱吃就骗你妈妈说是我爱吃。”
季抒阳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转身边走边说道,“快吃吧,这即将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吃过的最后一个冰激凌,回家我要好、好批改你的数学卷子。”
余音还是机械般的点点头,即使季抒阳看不到。
她盯着季抒阳离开的背影,右手摸上心脏。
这里,还是跳的好快,快的她都要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