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李慕儿打量了一下那距离地面足有自己半人高的窗户,骨子里的倔劲儿不合时宜地冲上了心头……
虽然过程“略有些”狼狈与曲折,但经过一番努力,她最终成功实现了人生(不管是哪段人生)中的第一次翻窗入室。
这间屋内的景象远比上一间混乱得多——那儿最多只有人是乱的,而这儿,几乎所有事物皆非正常的状态——甚至还有些打斗的痕迹。李慕儿环顾四周,不自觉连呼吸都放轻了,“……那位孙叔也没说昨晚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啊?”
“待会儿再详细问问他。你先到处看看,有没有些线索。”君澄境的目光只聚焦于人的身上,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从人迎脉(颈动脉搏动处)到呼吸到寸口脉(桡动脉搏动处),一步步检查着“受害者”的身体状况。
与此同时,李慕儿也开始对这处乱室进行探索,却因无法确定重点该着眼于何处,很快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膝盖撞到了那张歪斜移位的方桌。
君澄境正在其他地方搜查,猛然听见身后爆发一阵痛彻心扉的哀嚎,他循声望去,像是觉着她无可救药般的摇了摇头,“当心些。叫成这样,外头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疼痛就像是一道暗沉的阴影,几乎将李慕儿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使她此刻的心境并“不太”美好,直接将君澄境傲娇“贬低”他的关心的那句补充,当成了他让她“当心”的原因。即便尚无法摘下脸上的“痛苦面具”,她还是硬转过身,“有仇必报”式地瞪了他一眼。
君澄境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点点头:“嗯,‘士可杀不可辱’~”他意味深长地说完,回头继续翻阅在柜子上发现的那本小簿子。
听言,李慕儿一愣,脑中不禁回想,猜测、琢磨起自己刚才的神态。“……话说,这些人是怎么了?看你这样,他们应该没、没事吧?”
君澄境顺手般推开了身旁那扇临街的窗户,不知向何处看了看,莫名深吸一口气,“脉象轻取浮缓散大,重按却未见异样,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被用某种方法蒙闭了神窍,但如果没有解除之法,恐怕得睡上个两三天。”
“什么方法啊——我是说蒙闭神窍的方法。”太牛了!就喜欢这样杀——不是——作弄人于无形!解恨,又不至于触犯法律或太违背道德~
君澄境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或用针或用药?但其‘路径’与平常摄生、治病相同,不过皮肉、孔窍、经络。”
“这不废话嘛……”李慕儿无力地吐槽。“那连你都没办法,他们岂不是真要实实在在睡这两三天了?”
就像是听到什么离谱的笑话,君澄境“噗哧”冷笑一声,移开目光,“就算我有这能耐,你觉着我会费力救他们?不会。”
“诶~君先生,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李慕儿以半玩笑的口吻否定了他斩钉截铁的否定,“医者仁心,如果你懂得解除之法,即便只是为了给师弟师妹们作个榜样、多教些东西,你也会尽自己所能救他们的。这个我懂啦~”就当我这是在自以为是自说自话吧,我就这么想的,我眼中的你,就是这样的。
君澄境忽然停下了“勘查现场”的动作,收回目光看向她,轻笑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感慨,“你到底懂不懂看破不说破?”
李慕儿理直气壮地答道:“懂。但做不到。”
他似挑了下眉毛,摆出“放弃交流”的神态,目光重新散向房间各处。“我能问问,你为何对那蒙闭神窍的方法那么感兴趣吗?是谁让你想将此法用在他(她)身上?”
李慕儿的嘴角顿时僵硬地勾起一个尬笑,“我想问问,我对这感兴趣,有这么明显吗……”
君澄境毫不客气地点了下头:“方才一听见我说那‘某种方法’,你便两眼放光,可谓像看到什么稀世奇宝。”
李慕儿咋舌,略显疲惫地阖了阖眼,“你到底懂不懂看破不说破啊——好的,你不用回答。”
君澄境轻笑着看了她一眼:“礼尚往来。”声色意为:“不客气”。
“行吧,确实。”李慕儿偏过头,摆出极为无语的神态。她将目光重新收回自己的搜查范围,敷衍地动了动方桌上几盘吃剩的食物,“折腾了这么久,唯一可称得上线索的,就只有这些昏死过去的人……不知何枢他们那边有没别的发现。”
“其实这些已经足够。”君澄境呼出一口气,动作显出些许适可而止,准备离开的意思,“已经确定得知他们不仅并非在酝酿接下来的阴谋,反倒是被人‘谋害’了,且看这手段、方法‘独特’,几乎不用怀疑,就是宁熠。”
“可他是从哪儿学的啊?正经医书上不可能教这种东西吧——除非是与失传的麻沸散之类有相同功用的东西?可连你都没见过呀。”她将桌上的盘子依次端起检查,说话间不时看他一眼,愈加使得整体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百无聊赖地找事干。
“你可别如此抬举我,我离‘博览群书’还远着呢;而宁熠爱看、爱钻研的东西,比我丰富多了。”
话至后半段,李慕儿的目光停在了君澄境身上,没来由地,竟从他的声色中读出了些许心酸……
“走吧,想想此地也不宜久留,明儿就是集贤宴了,万一玉衡榭其他人来找,正被我们撞上,那可有故事了。”君澄境跨过一道挡路的“人形障碍”,不假思索地,只打算着从哪里的就进来哪里出去。
见他直愣愣走向那扇窗,李慕儿半眯眼睛,毫不避讳地露出了“这人是不是傻”的表情。迈开步之前,她下意识摸了摸受伤的膝盖,视线如鬼使神差般,往旁边一扫,看到方桌靠墙的那条腿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等会儿。”
“嗯?”君澄境回头,就见对方已经伏在地上,伸出手努力够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用仿佛带有几分规劝的口吻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都好,不必这么倔。”
她习惯性地应了一声,站起来后,不无羡慕地看着他调动灵力,看着凝成雾状蓝色的光斑随即“夹”着一个信封从桌底下飘了出来。
拿到信的那刻,君澄境的眉眼间忽然浮现出一阵五味杂陈的情绪,却一如平常,很快便消散无踪。
感觉到这信并不简单,但看他好像也没什么避讳,李慕儿试探着凑近前,看见信封上笔锋潇洒率性(粗犷潦草)的“水登亲启”四字,所产生的疑问几乎只在脑袋里落了下脚,随后就直接脱口而出:“水登是谁?好奇怪的名字。”
“我。这是宁熠的字迹。”轻描淡写地解释完,君澄境将信收在了交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