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空一巴掌盖住了脸,似想逃离现实,哪怕只是片刻。叹息着自言自语:“这么大阵仗,方圆几里都该惊动了……唉,我们在干什么呀?虽这几百年来,洞明舫隐元亭在凤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人人不说破,但祖师爷留下的规矩还在呢——这相当于恃强扬威,炫耀自身高人一等,可是要被废除修为且逐出宗门的大罪啊!”
而另一边,游岳觉到的不好则比羁空要实际得多:“哎哟!要完要完——方才没想到,我俩这修为尽展,少说几条街都有所感,更别说守在附近死死监视我们的那些狗东西了,这要是被看作是在向他们挑战,岂不可能连午饭都没得吃了?”想到这,他因本能,下意识发出惨呼:“哎哟——失策啊失策!”
他随即快步向师弟走去,整个人异常慌乱,投去的眼神仿佛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坏事,现急需对方救命。然而羁空直接无情地移开了目光,唤出灵器(一面黑金色大鼓),御灵飞到空中,抬手在光罩顶部叩出一圈圈“涟漪”。
游岳顿在原地,为他那无比多余且蕴含着巨大风险的动作感到匪夷所思,不禁大喊:“喂!干嘛,那牢不牢固还要上手试?要不要将街对面那群贵客请来,看看能否动它分毫?”
羁空“居高临下”,打了个手势,本意以外,也是在告诉他,自己连话都懒得说了。
见他“动手”的那一刻,游岳就猛地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随后还自顾自(对方根本没看)持续冲他“嗤”了近十秒。前者在空中后者在地上,二老同时运真,手中术法变幻,光罩从顶部开了个口,随后整体回缩,最终只剩下墙角处两个若有若无的光点。
羁空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平淡,如仙人般飘飘然落了下来。看他那样,游岳心中的一股无名火瞬间冲至巅顶,操控着他一个箭步上前——
可以说双方都没有丝毫防备,随着一声破嗓的惨叫,受害人已抱住一条腿在施害人眼前“玩”起了“斗鸡”。“造孽天见的!脚都被你踩扁了——这鞋还是前天,子悦给我新买的啊!!”
游岳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如此恶劣的行为,一时是吓着了,可被他骂得反应过来后,虽然知错,却一点都不愿放下面子,服个软请求原谅,因而直接选择了逃避,回身看向墙角(此时两人已站在庭院中央),“呃……那个,就、就这样吧,剩那么一点,到时却能省不少事,而且除非刻意去找,不然谁也发现不了那里还埋着术法。嗯,你觉着呢?”
谦逊地向师弟征求意见的潜台词,就是“我错了”——可从小到老几十年,羁空早已不吃他这套,看也不看他一眼,甩了甩惨遭横祸那条腿,仿佛能将痛感抖掉,随后转身拿起所剩不多的那包银子,径直朝洞明舫走去。
自师弟那年给人走罐时不小心把腰给闪了,足足“残了”小一年,游岳便将他那避重捡轻的行为视作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别说这人此刻还恼着呢。他提上整包的银子,快步跟过去,傻笑呵呵:“诶呦,话说你还嘲我偏心,我就不信你给天起和妍露分的时候没留点手?”
羁空十分傲慢地瞥了一眼身侧厚颜无耻的师兄,对于他这讨好、笑着转移话题的惯用伎俩,甚是不屑:“不知为何,我忽然觉着你像猪八戒,我像孙悟空……?”
“是是是,”游岳阿谀奉承般使劲点点头,“猪刚鬣平日再怎么造反挑衅,终究还是很怕孙猴子的嘛。”
羁空呼出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唉,像那戏文里都唱,‘三人同行小的苦’,俗话也说大的容易把好运都抢了去,咱们家好像尤其相信这说法,代代都不管聪颖憨厚、乖巧顽皮,全是照顾小的多。要放在别人家,怎么样都会更爱护那能给家里带来名或财的——”
“照这么说,那我倒想不明白,我们的心是按什么来偏的了……”游岳打断他,又开始了自伤性的惆怅,“尤其是我,不仅不看年岁大小,且还专挑那乖张执拗的惯着!唉,都不知他们该是怎么想我的。”
知道师兄这是又联想起了某些人和事,羁空拍了拍他的肩头,“咱对孩子们虽是有偏,但其中差别,我能捧着心说绝不终于‘过错’,他们的肚量更不会如此扁窄。……唉,你也别困这了,即便当初我们不‘惯’着他,那我们能拦住他回期和吗?”
游岳抬眼看向他,无力地摇了摇头,莫名还带着几分委屈:“不能。”
“对呀,”羁空故作释然地笑笑,此刻的心态,跟哄孩子时大差不差,“所以我们那不是纵容他更不是不管他,而是明知留不住他了,索性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游岳却“不识好歹”,脸色大变,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啊,胡说八道都能如此理直气壮,我真服了。明明是破罐破摔,却偏偏还要自欺欺人,硬给这事套上了‘成人之美”的佳话。”
对于这经过添油加醋的揶揄讽刺,羁空仿佛一点都没听见,竟反倒十分自然而友好地抬手揽过他的肩膀,“人生已经够难了——能自我安慰一点是一点嘞,后悔懊恼,至少在这事里,根本没丝毫用处。”
游岳的神态倏地软了下来,像是被戳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唉,话虽这么说,可在这一点上,我是一点都□□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