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伊依来说,为了解析、记录数据和问题而直接说出自己即时的想法,这是再正常不过,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但对它主人来说,这可谓已成自然的习惯,大多数时候,却仿佛旨在为她的坏心情“添油加醋”……
“那……然后呢?”李慕儿的语音略显艰涩,神态莫名有些瑟缩。
翠墨重重地叹了口气,“……福无双至,祸事却常常接二连三。他们家就这一个后,母亲不敌哀恸,随后也跟着去了,此后田叔每日借酒浇愁,如行尸走肉,最终在几年前患了噎嗝,师父他们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未能延其时日,田阿公也是从那时……疯的。”
哀切惋惜之余,李慕儿的眼里就此透出几分了然,“这也难怪境师兄那样的‘宽容’了……”
翠墨阖了阖眼,自顾自接着说道:“他就这样将我们一门都当成罪人了。病发的时候好像只以为他孙儿还是个孩子;随便一个年纪相仿的都是‘知州大人’。但因可怜,谁都没跟他计较过。就是万万没想到,尽心尽力为田叔治病的人,却好像反成了他最恨的……想来还好师父他们不在!”
说到后面,她逐渐带上了哭腔,直至想到如果二老在场,今晚又会是何种情形,终究还是抹了把眼泪。
一路无话,随着人们渐次回归各自的家,街道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宽敞”。那三十个弟子终于在元明医馆的大门外成功集合,一同商讨完接下来可能遭遇的问题及其相应对策后,便由邢天起领头,一如既往,十分自然地鱼贯而入。
两位老人正在院里逗猫玩,一听见动静,游岳便喊道:“你们可算回来啦?哎哟,我眼皮都快粘一起了。”
“师父师叔,都说别等我们了嘛——呀,还抓着猫儿陪您俩玩呐,你们不睡,它也该困了啊。是不是啊小家伙~”小至一边说着,一边蹲身去挠猫儿的下巴,咂舌逗弄。可那小家伙却对他爱搭不理,连个正眼都没给,似带着嫌弃,直接躲开了。
“哎呀,你们不回来我们哪儿睡得着,即便睡着也会被你们回来的动静吵醒,还不如不睡呢。怎么叫我们抓它,是这小家伙自己靠前来的,许是见两个老头无聊得很,想陪我们取取乐。唉,可能真有缘分吧,这猫儿颇有灵性,偏偏就来了我们这里,好像和谁都亲得来似的。”
就在游岳“自顾自”地极力夸赞那只猫儿的同时,小至眼睁睁看着它毫不留情地绕过了自己,径直奔向李慕儿,心情愈加复杂,“师父,话别说太满啊……它好像,也是看人的。”
小猫将脸贴上去,蹭了蹭那“心仪之人”的脚面,轻柔的叫声似在欢迎她回家。与其打完招呼,它便一转身钻进了人群内,踏着小碎步东溜西窜,像是寻找着什么这样的东西,在宗门众弟子中,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它这是干嘛呀?”“想要吃的吗?谁有,给它呀。”
游岳与羁空不亦乐乎地看着眼前这番情景,惬意憨笑,突然却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微微皱起眉,异口同声道:“小崶和阿境呢?”
话音未落,猫儿忽然停止行动,坐了下来,似翘首等待着什么。
要演戏就得演全套。听见两位老人略带质问的语气,弟子们一惊,随即互相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接着便由翠墨和李慕儿作为“知情人”,配合着回答道:“拜月礼上有位老人不小心受伤了,境师兄跟何枢恰好在旁,看过之后觉着不放心,便打算送他回家,那时离得最近的就是我们俩,他喊着和我们说的,但周遭人实在太多,也没听个详细。”
“啊,那是谁啊?看来伤的不轻呐!”游岳顿时现出了担忧的神色。而一旁羁空的表情,却是捉摸不透,令人莫名有些心虚。
李慕儿和翠墨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摇摇头:“没看清。”
“哦,那行吧。”游岳担忧的神情丝毫未变,只因对于孩子们的话,他几乎都会选择无条件信任,“你们也累了,都快回房歇去吧。——啊,还是要留一个壮的,在外面等等他们。”
自觉并无一丝睡意的问柳随即举手自荐,却马上就被小至给压了下去:“你可行了,师父说‘壮的’,意思是男的、熬得住夜、经得住凉风的,你就是个男的。还不清楚自己啊?眼下不困不困,要到了床上,一准闭眼就着,最缺觉不得的,以致连境师兄都不敢罚你熬夜抄书。”
不知是谁,又加了一嘴:“那不是怕他又在晨读时坐着‘凭空磕头’,嘴角牵着一汪唾沫在那儿吓人吗!”
一阵哄笑后,众人互道了晚安,除去医馆门口等人的小至外,各自回房。
床上,李慕儿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脑中似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心下却莫名烦乱。“你说,真的有‘命’这东西吗?”
伊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是暗示,亦是提醒。“作为现代科技的产物,关于这个,我想信也不能信。今天这事,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只有一个孩子的人,各方面的风险都是较大的。”
“……你这什么逻辑啊?”
“比如田阿公,连续两代人都只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时代真是百无一二的,又偏偏发生那种事,但凡再多个兄弟姐妹,也不至于悲剧至此吧。”
“呵,那话怎么说来着,‘麻绳专挑细处断’,我是受现代教育出身的良好青年,但并不影响我信命。孩子多了风险也大——被气死的风险。”
“唉,所以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选择的结果,也许就是所谓‘命’。——睡吧主人,还记得君澄境说,明天要给你来个医理测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