摐金伐鼓声顿挫,四根竹竿交叠,富有节奏地上下开合。身着凤凰装的女子踏着灵巧的脚步在竹竿间起舞,体态轻盈,犹若真的要在银铃的晃荡中展翅高飞。
但受师门命令外出寻人的秦渡显是没有了这个欣赏美景的心思:“师兄!”
他着急忙慌,直接踏过桌子,将陶瓷碗碟翻倒一地,几乎是飞到了被武德司的官差抬回来的燕别山身边:“我师兄怎么了!是谁!”
顾铁铮和下属面面相觑,硬着头皮上前道:“秦仙师息怒,此时说来话长。”
方不知淡淡地道:“是我。”
秦渡倏地停在了那里,随后又拧起眉眼:“你怎么敢!”
他的身子一晃,剑现其手,眨眼间就朝方不知刺出三剑,剑剑皆是往要害去的致命杀招。
但他的剑快不过方不知的眼。
在避开最后一剑后,方不知借势跃起,点在了秦渡的手中剑上。
“什么!”秦渡骇然,横剑一扫,整个人竟跟着剑踉了出去,差些个还要踩到担架上躺着的燕别山。
方不知稳稳落地:“你的剑对于你来说,太重。”
“一派胡言!”秦渡咬牙,正要再起,被不远处走来的人呵住。
李夕照的眼睛像没有星星的夜空般沉寂。她舍给燕别山一眼,对方不知道:“你废了他。”
方不知道:“我没有。”
李夕照道:“你断了他的剑,这等同于废了他。”她转头对秦渡道:“去找医修来。”
看呆了的顾铁铮忙拱手道:“李仙师放心,我已派人去请了。”
秦渡忿忿道:“可是师姐!”
李夕照道:“听话。”
少年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官差重新将燕别山抬起,顾铁铮道:“去里屋。”
李夕照道:“阿渡,你跟去。”
秦渡瞪了眼方不知,闷闷地道:“噢。”
即使没有了看客,凤凰仍在起舞,金鼓也不敢停歇。日悬当空,但又败于冷意。
李夕照移步至水榭:“阿渡方才筑基不久,师尊为锻炼他对气的操控能力,才特赐他那把由玄铁铸成的剑。”她打了个响指,手中便凭空变出了些鱼食。
方不知道:“玄铁质重,本就不宜为入门者所用,顾此之后失彼。”
李夕照扯起丝笑意,喃喃道:“师尊之命,重于泰山。不过…清源少主倒是好兴致。”
锦鲤争食,鱼尾拍起高高的水花。
李夕照将鱼食撒尽,转头续道:“我虽在修为上比不过师兄弟,却又在别的地方上能略胜一筹。”
方不知敢来,自是也做好了摘下面具的准备。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立竖起,控气流动,将被挤飞上按的锦鲤送回池中。
李夕照道:“想找你来的是师尊。昨日望月楼里,有人看到你随着宋献章而去。”
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你会知道。”李夕照挑起边眉,“罢了,已无关紧要。”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死了,死得很惨,被人抽筋拔骨,只剩下副皮囊。或许还有只野鬼穿着他的皮囊招摇过市了好多日。师尊原先要在这里等你,但先才又得到那野鬼的消息,让我和阿渡负责撬开你的嘴。”
李夕照在美人卧上坐下:“只不过现在看来,纵使我和阿渡竭尽全力,定都伤不了你分毫。”
方不知道:“你们和宋献章有瓜葛?”
李夕照道:“我们和披着他的皮囊的那只野鬼有瓜葛。”
方不知道:“云朗。”他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李夕照没反驳,续道:“恕在下冒昧一问,那叛徒和少主您说过什么吗?”
方不知看着李夕照的眼,没有说话。
李夕照莞尔一笑,手轻轻地在眼上拂过,眼球的位置赫然便成了两个空洞:“少主好眼力。”她又一挥手,朦起的烟雾后,黑夜再次出现。
不等方不知开口,只听得鼓掌声起。
“好舞!”
从院门处走来的身形高大的男子声比人先至,大步走过来后叫停了演出:“蓝姑娘,过来。”
人曲皆停。身着凤凰装的蓝盈盈惊了下,手捏衣角,拘谨地走到男子的身边。
男子坐在台阶上,以手撑腮,目光炯炯地看着方不知半晌,忽然大声拍膝笑道:“不一般!果然不一般!”
李夕照道:“这是朝廷武德司司使,谢征。”
谢征铁甲披身,长相豪迈。他从鞘中抽出佩剑:“此剑名为啸泉,长四尺一寸,重一斤十又五两,寒铁铸成,削物如泥。”
他耍了一个剑花,剑锋刮过台阶,留下道深深的痕迹。兀得,他又反手握剑,将剑身直直嵌入地里。
“但我认为,他远不如你来得锋利!”
方不知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