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场景转变得更快。
方不知的眼一闭,又一睁,桃花林没入地下,亭台楼阁的零散部件自空中而落,转瞬之间就组建完成。
阿阮也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徐闻掐着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男人的喉咙,将他抵在了墙上。
“舆图在哪里!”
方不知能感受得到,阿阮在颤抖,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在刻意隐忍。
小厮痛苦挣扎着,指向了一块地砖。随即,他被徐闻操气甩到了墙角,珍宝架的木条生长,化为了束缚他的枷锁。
徐闻走到那块地砖旁,重重地一踏,地砖直接碎裂向下塌陷,一副卷轴的身形显现。他大喜,俯身捡起卷轴,确认无误后长舒了一口气。
站在旁边的徐慧道:“哥哥,这下阿阮不用受罚了吧。”
徐闻怒意仍未消,道:“也是她疏忽大意,才被这贼人迷倒。”他看向方不知,后者则是将头压得更低了。
这里是徐闻的记忆,但方不知并不清楚眼前这个徐闻究竟就是过去的徐闻,还是现在这个将自己困住的徐闻。无论如何,被瞧出端倪,都有弊无利。
徐慧挡在了他们之间:“哥哥!”
徐闻道:“罢了,你的侍女你自己管着。没想到到头来竟是父亲的善心遭的贼人,亏得他好吃好喝待着这些东西。这门里上上下下,也该清理清理了。”
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家门遭变是徐闻心里最大的疙瘩,也是困住他的囚牢,他无意识地就会将那一块块碎片串成脉络,形成他认知中的事情全部。虽说有些地方可能会与真相有差,但,这已经是从无到有。
徐闻又走了,在他的眼中,这个阿阮应该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徐慧看了眼阿阮,眉目间挂满忧愁:“阿阮,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你从哥哥的反应里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于徐家有多重要了吧。希望这舆图还不曾流至外人手中。”她蹲在碎裂的地砖旁,拾起了一块碎片:“父亲一直身怀达则兼济天下之心,没想到却在身边人中出了岔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如果没有父亲,他们也许早就丢了性命。”
方不知知道些事。
春亭徐氏不仅是修真界的术法大家,在普通人中也以乐善好施闻名遐迩。在人间饥荒年代,他们带头救济,倾尽产业所收。甚者,有些地方还为徐氏门主造了塑像搬进神庙。
人们说他无事不知,但他想不明白,会是什么让徐氏一门遭此劫难。
场景又变了。
楼阁和徐慧在他的眼前炸为光尘,又飞快地凝结重塑。
白猫出现了。
它高翘着尾巴,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腕,眼中还是莫十一的影子:“他的记忆很乱。”
方不知垂眸,道:“我找不出问题。”
虽然莫十一现在是只猫,但方不知还是可以听得出他在笑:“不要盲自菲薄,也许到现在就没有问题。”
方不知道:“还有多久?”
莫十一道:“那要看徐闻认为还有多久。”
徐闻应声而至。
这一次他看起来很疲惫。
徐慧走上前,替他捏着肩膀:“哥哥,事情如何了?”
徐闻的头很疼:“探子还未回报。阿慧,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他刚大病初愈,若再因为刺激患了疾,哪里的灵草都很难再将他救回。”
徐慧点了点头。
“猫,我的猫嘞?”
更稚嫩的徐真真从门外探进了脑袋。她梳着个羊角辫,乖巧可人:“啊,哥哥姐姐好。”
徐慧道:“真真怎么来了?”
徐真真道:“姐姐,我来找小黑。”她四处张望着,看到了蹲在方不知脚旁的白猫,大喜过望,小跑着上前就将它揽入怀中:“小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让我好找,晚上扣你一条小鱼干。”
徐慧道:“真真,你还是想叫它小黑吗?这可是一只白猫。”
徐真真道:“可它的眼睛像夜晚一样黑呀。”
突然,徐闻打岔道:“是吗?”他站起身来,走到徐真真的身边,与那双猫瞳对视晌久,才温柔地揉了揉徐真真的头发:“真真喜欢就好,去吧,哥哥姐姐还有事要说。”
徐真真咯咯地笑着:“好。阿萍做了桃花酥,我就先去啦,哥哥姐姐等一下也一定要来哦,真真会给哥哥姐姐留的。”
徐慧笑道:“一定。”
白猫并没有反抗徐真真带着它蹦跳着离去,方不知也并不忧心,莫十一自是会有本事。提起他注意力的反倒是现在这个时间。
徐秉文曾得过一次很重的病,病到他下不了床,说不了话。徐家遍请天下名医才将徐秉文拉了起来。方不知也去看过徐秉文一次,但却被拒之门外。
他还记得,那时是徐闻拦在了他的面前,道:“家父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想见任何人,方少门主见谅。”
现在,同样的脸和徐慧并肩而立,道:“阿慧,徐氏一门千年基业,不能毁在我等的手上。”
徐慧道:“阿慧懂得。哥哥也别太过劳累,兴许只是我们多虑了。”
徐闻道:“我是不得不多这个虑,舆图上记载的,可是徐家的命脉。”
方不知思量着:“命脉,莫不是徐氏的珍藏秘宝?”
他又否决了自己的看法。
为财杀人是个很早就被提出的观点。但徐氏宅邸的废墟中疯能看到那些秘术残卷和被烧黑的金银珠宝。而且,就算说徐家真的藏着什么通天的宝贝,仅为一宝,杀尽一百六十人,是连恶鬼道都干不出的事。
徐家的护门阵法被轻易击溃,每一具被找到的徐氏门人残躯生前都遭受过极大的折磨。包括徐秉文本人,他虽志不在成仙,也已结成金丹,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在那蚀人烈焰中化为灰烬。
不料此时,正对着徐慧讲话的徐闻突然转过了身:“阿阮,你今天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