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黎坐在医生的对面,沉声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早就应该告诉你了,夏小姐长期处于一个片段失忆的状态,也就是说每一天的早上她都要依靠前一天的日记本回忆那些被自己忘记的事情。”
“我们和她说其实不用这样,也不用每一件事情都记得,有的时候淡忘也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她不听我们的,她说她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能忘记,与她有关的一点都不可以。”
“这个人是你吧。”
沈伊黎没有回答他,一直沉默听他讲完。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她崩溃,原因是她记不清你了,她跑过来求我们,跟我们说她忘记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记不清你的面容了。”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与人社交,不愿意说话,就在我们以为她病了的时候。”
“她说她找到你了。”
沈伊黎抬头,眼里是看不懂的情绪。
“等到她彻底失忆后,只有你能帮她。”医生不忍道:“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你对她来说已经不能轻易舍去了。”
“趁现在她还没有失忆,带她出去走走吧。”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也应该告诉你……”他说话声音压低,一看就是这些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其实他父亲没想过要她的命。”
“在最后的选择里,他也把自己放进了选项中。”
“我们无法看清这场实验背后的阴谋,就像处于旋涡之中的夏茨都没有办法真正面对自己的家人,但他确实对得起何妤。”
“他完成了何妤这一生的追求。”
“这和夏茨没有关系,她做的所有事情,对其他人、对夏茨都是不公平的。”沈伊黎语调没有多大起伏,眼底的波澜也化为平静:“一个父亲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这样一个处境里,逼着她彻底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你告诉我他不想要她的命?可是他做出的所有行为,都在毁了她。”
“身为她的朋友我当年做出的事情,让她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身为她的爱人,我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远处病房内她还陷入昏迷中,近处病房外一墙之隔的她听着一个不属于她的故事从未如此悲痛。
“如果真要从里面选出一个好人和坏人,我才是那个应该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指尖抵在玻璃窗上。
夏茨不会的。
夏茨不会让她承担这一些,就像四年前不会让她替自己那样。
她们在彼此爱情的牢笼中,无数次握紧对方的手,却用我舍不得为借口,一次次挣脱爱人的手。
正是因为我不愿让你与我承担,所以做出的所有决定都将你排除在外。
这不是爱正确的方式。
沈伊黎很清楚这一点。
从头来过,那怕你不再记得我,请给我一次机会。
“醒了!醒了!”
“病人醒了!”
“快快快!”
“让一下!让一下!”
“准备……”
……
擦干泪水,沈伊黎扶着墙站起。
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你知不知道最近就在我们隔壁那条街的孤儿院,突然发现了好几十个死婴,像是在完成什么祭祀仪式。”
“哎呦~瘆得慌。”
“那可不嘛!我还知道不光我们这边,好几家孤儿院都是这个情况。”
“不止孤儿院呢!你瞧隔壁大婶的老公,在精神病院待了没几天人就死了,就昨天他们那家精神病院还跑出来好几个人。”
“啊,那跑出来的人还好吗?”
“好什么啊,回来就自杀了。”
“真的假的!”
……
事情按照原本的计划缓步进行中,大大小小的精神病院、孤儿院,再到养老院都出现了大型的实验活动。
每天死亡的人数持续上升,好在经过那场爆炸案后,警方快速将各个实验负责的人员控制,避免了更加严重的后果。
至于那些逃去国外的实验员和实验品,至今依旧在进行中。
这条线不断延伸下去,数以万计的人选择以他人的生命为代价,完成这一场巨大的献祭仪式。
他们早在这一次次的实验中迷失了自我,当所有的情绪消失后,他们也成为了仪式中的献祭品。
但这些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朋友、爱人、家人。
每一个卷入这件事情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他们都没能因此解脱。
生的人永远活在痛苦与折磨中,有的选择和夏茨一样对抗,有的选择和他们一样离去;死的人永远无法得到安息,他们带着来人的祝福,为了与自己无关的理想自此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