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深深地吸气呼气,脱下帽子半跪在地,“首领,就像我当初向您起誓的那样。”
“我会捍卫港口mafia。”
“甚至高于我的生命。”
森鸥外看着这颗逐渐锋芒毕露的钻石,就在这两天之间,港口mafia遭遇了一次意外事件。
而在意外事件过后,中原中也毫无疑问从中脱颖而出,甚至在半开玩笑半认真时说的“论你心中最能担任干部的存在”中,他的名字也占大多数。
少年就像坠入黑暗的太阳。
也正是属于港口mafia的月亮。
太宰治小小地“切”了一声。
不要以为森先生不知道啦,他明明对组织内部的各种传言了如指掌呢。
比如“谁是港口mafia中最居家的男人”“谁最时候当干部”“谁最有良心”……
甚至是“有谁对中原中也表达过善意,希望他能够回到光明之中”。
组织的首领既是权利的主人,却也是权利的奴隶,他要捍卫组织,也从掌握组织开始。
不论是在驾驶这座大船的巷道上,还是定期清理缠住涡轮的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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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叶葵正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规整的街道被曲折的小巷子取代,边上就是挤挤挨挨的民居,其中隐藏着无数危险。
作为在其中长大的孩子,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今天的太阳很好,薄叶葵想着,忍不住再一次加快了脚步。
在那条熟悉的巷子口,她停下脚步,向内望望——
一抹熟悉的幽绿色笼罩的墙角下,生长着几根乱糟糟的杂草。
它们没有在冬日里死去,而是顽强地活下来了。
太好了!
薄叶葵露出笑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高兴,也许是记忆深处有什么被触动了。
中原中也有点别扭的脸浮现在脑海里,是他在叮嘱自己以后最好不要单独走这条小巷子。
记忆里他们唯一一次争吵好像也来源于此,那天他因为在羊中有事没能及时出现在巷子门口,拜托白濑来看着她时发现她等不到他,已经自己若无其事地走了一大半。
虽然白濑确实有好好执行他的嘱托,但中原中也还是露出生气的表情。
“平时老是说我干一些危险的事,你才应该好好在乎自己的安危啊,笨蛋!”
“什么啊!”莫名其妙就被骂笨蛋的薄叶葵有点不爽,她一开始确实有想让他保护自己赶走霸凌者的想法,但总是这么麻烦他,自己也会愧疚啊!
“我现在已经离开原来的小学了,中也就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了吧?”
“哈?”赭发少年脸上露出的不可置信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我斤斤计较?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明白吗!”
这不是个问句。
“……我知道啊。”薄叶葵嘀咕,“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现在想起来,中也那时候因为气不过而皱着眉头和她争辩,脸颊都红彤彤的,样子真是可爱呢。
因为回家而灰蒙蒙的心情突然被镀上落日海绵一样的色彩。
直到破败的大楼出现在薄叶葵眼前。
她家的住所一向破破烂烂。
因为这里本来是一栋即将要拆迁的烂尾楼,不知道被哪个想要敛财的组织占据,开始将本就狭小的内部继续用捡来的废弃板材分割,租给一群有手有脚却无法真正在横滨混出头的穷人。
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在做好事。
但薄叶葵看到了弹孔和血迹。
地上的一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里,躺着几枚她认不出型号的子弹。
明明是走出了巷子,站在了太阳底下。
身体的皮肤上却突然爬上一层阴恻恻的含义。
像是命运的幽灵终于拉开裙摆将她笼罩。
年仅十五岁的女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楼里,即使思绪即将凝滞,也能凭借肌肉记忆精确地找到自己降生并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子。
无需她推开门,因为那摇摇欲坠的房门早就被人一脚踹开,狭小的房间内躺着两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薄叶葵的妈妈和爸爸。
她今天来想要询问与争辩的两个人。
鲜血浸透了小屋内唯一算得上完整的东西,那两床坑坑洼洼又泛黄的被褥。
那床她睡过的被褥上,如今正倒着两具浸泡在血泊中的身体。
她不知道怎么来到妈妈与爸爸面前,先伸手触及爸爸的鼻息。
毫无生息。
他惊恐的眼睛还在瞪着门的方向。
然后是妈妈……
不、她不敢,她不敢去看。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但薄叶葵的手臂很稳定地避开侧躺着的妈妈身体上的枪伤,触碰她的鼻息、她的颈侧、她的心跳声。
温热的,似乎还有一点悦动。
女孩的身体霎时间如蜡块般融化,又重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类。
几乎是瞬间的时间,她就冷静地用棉被堵住还在流血的上课,自己连滚带爬地冲到走廊上。
现在去找人,说不定妈妈还能活下来!
电话,电话呢?
她现在可以给别人打电话求救!
身边有具身体轰然倒下,是隔壁脾气暴躁的男人,他的眼睛也睁得很大,庞大的身体几乎将整个走廊堵住。
他一直就在这里,甚至走廊中还有不少其他人的尸体,只是薄叶葵没来得及看到。
烂尾楼中的信号很差。
薄叶葵飞速跑下楼,脚步像是悬浮在楼梯上。
再穿过那条巷子……
砰——
身体撞上另一个人的身体,重新组装好的四肢似乎又融化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薄叶葵的眼睛里喷溅出来。
她抬头,被眼泪充盈的眼睛只看见来人的身材高大,肩膀处垂落着金色的发丝。
就像是太阳的尾焰。
薄叶葵顾不上自己被擦破的手肘和膝盖,跪坐在地上去够眼前人的西装下摆。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砰——”
又是一声身体碰撞时发出的响声。
太快也太利落,因此女孩撞在墙壁上滑落的那道声音几乎可以与之重叠起来。
魏尔伦收回手,冷淡着看着不远处因为他随手一击就几乎昏死过去的女孩。
她的后脑勺开始流血,血液顷刻间就将巷子里的杂草砸落得偏转过去。
实在是太弱小了。
这样的存在,为什么能待在中也身边?
对方的眼泪混合着血液一起流下来。
嘴里好像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是什么呢?
他没有听清。
算了,并不重要。
魏尔伦冷淡地想着,根据前不久他得到的名单,自己这时候应该在毁灭那个叫做【旗会】的组织。
但没想到只是路过,居然就这么撞上了另一个他想要杀死的人。
人的身体里血液是有一定占比的,而血液流干的时间是……他几乎不需要计算就能得出这个女孩死亡的时间。
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浪费下去了,他整理好着装,将刚刚相撞时造成的衣服褶皱抹去,前往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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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
带着红围巾与黑手套的男人向她微笑着,伸出手来牵她。
薄叶葵稀里糊涂地将手递上去,“中也?”
“嗯。”看上去要成熟不少的中原中也微笑着应和她,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不像她记忆中那样年轻,像是冬日的海面。
但手心握住她时很温暖。
即使是带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厚实的茧。
薄叶葵心中怪异,这个中也看上去像是未来的中也,但未来的中也……为什么这么矮?
难道说自己做梦的时候因为脑补不出他成年后的身高所以只能把成熟版中也限制在十六岁的身高里。
抱歉抱歉,她在心里说。
“我们这是……?”道完歉,她就轻轻拉动身边的人。
一直在牵着她往前走的人轻轻抬抬下巴。
一座并不气派的墓碑立在他们前进路线的尽头,墓碑前还放着一大束粉色的绣球花。
好像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