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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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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雾是条正在被注入泥沙的河,他的水流变得污浊,甚至彻底迂堵,而他的周围,只有一只小舟还在不断尝试着停留。

他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被喂一些早就备好的粥,但食物落进食道的滋味很难受,像是都一齐压在他心脏上,沉闷地喘不过气,紧接着就是遏制不住的反胃。

他努力控制着这些反应,但有时反胃感实在太过严重,就要中途停车,寻着个荒地,在路边撑着塑料袋开始吐。

迟雾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又让他想起上辈子在医院的时候了。

一样的狼狈不堪、污浊恶臭。

就好像注定要让于南将他不堪的一面见证得彻底,他才算没白活。

狗老天。

迟雾撑着眼皮,看着窗外路边飞速滑过的风景,他尽量撑着座椅,让自己坐得直一些,离于南远一些,以免那些难闻的气味绕着于南的身边飞。

他想开窗,但风实在太大,吹得人头疼欲裂,现在他连这点儿风都忍受不了了。

病秧子。

每晚迟雾都坚持洗澡,哪怕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也要在意识消失之前和于南嘱咐一句,“睡前记得叫醒我,我要好好洗洗澡,要不太脏了。”

但大半时间,都是于南洗好毛巾,替他一点一点地擦拭身体。

迟雾屡次想对于南讲,让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他其实还是有点儿用的,还能做些事。

但每当他看着于南那张脸,这样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看得出来,于南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别人看不见的阴云。

于南很难受。

这时候他的一切逞能,好像也只会成为额外加在于南身上的一击。

迟雾干脆认命了,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勾着于南的手指,试图用一种畅想未来的口吻同他聊自己死后的事儿。

他说。

“我死了的话,算是英年早逝吧,那等我真正变成鬼了,可能还是鬼里面特别健硕的那一堆,肯定吃喝不愁,到时候我先在下面多赚点儿钱,等你几十年之后过来找我,我说不准已经买了七八栋别墅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还按咱们家里面装?要不要给九月三安个小窝啊,它被送到那位邻居阿婆那儿,阿婆会不会天天给它念圣经啊。”

“到时候说不准它还能在下面给那群鬼超度一波呢,又有个赚钱的路子了。”

迟雾说着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

他的手紧紧攥着于南的手指,但咳嗽的愈发厉害,丝毫不见停后,他反倒松开手,扭过身子,面对着另一边咳嗽。

于南的手搭在他后背上,慢慢地拍着。

随着于南的动作,迟雾的咳嗽声渐渐停息下来,他缓了缓,努力将表情恢复如常,才重新转回身子靠着于南,接着同他畅想以后。

“而且,说不准这次死了之后我不会去什么地狱天堂之类的,而是像上一次一样,干脆变成你身边的小鬼魂了,要是真成了,我给九月三报信,你到时候就看,如果它一直冲着角落叫,那就是我回来了,你别怕。”

迟雾见于南没什么表情,尝试着开玩笑来调动他的情绪,“你也别担心,我有经验了,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的,这次保准让九月三老老实实地当传信小狗。”

于南却亲了亲他的头顶,说:“累了就睡吧,还有很久的车程。”

迟雾倏地不出声了,也不敢抬眼看他的表情,只是呆愣愣地盯着座椅边缘处的一块脏污。

他希望于南现在是打他骂他冷淡他,分明是他单方面许诺了那么多未来,却一样都没能做到,只能在这儿虚伪地扯着瞎话,也不希望于南现在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别硬撑着了。

这就好像在说,他不用撑着,因为有于南在下面兜底。

于南扛得住。

但于南真扛得住吗。

他将自己的心伪装成戳不破的钢铁,但烙铁只要在上面轻轻一印,就留下一片烧红的痕迹,那是别人看不见的伤疤,很疼。

迟雾张了张嘴,还想接着说,于南却直接摘下了自己耳朵上的助听器,之后抱着迟雾,闭上了眼睛。

于南说:“睡吧,晚上我会叫醒你的。”

迟雾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做点儿什么,但他一抬眼,视线恍惚着定格在后视镜上,他看见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已经苍白得像刚涂好的白墙,很吓人,很丑,还有一串眼泪停留在脸颊上,而被泪痕覆盖的皮肤则表现出一种不明显的红,如同被烫了一遭。

于南分明没睁眼,他却伸手在迟雾的脸颊上一擦,就将那行眼泪精准地擦拭干净。

迟雾在想,或许是他在睡着之后也这样无意识地流过眼泪,于南已经擦得很熟练了。

真讨厌啊。

他怎么就这样了呢。

晚上的时候,于南真的将迟雾叫醒了。

迟雾不知道他叫了自己多久,但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距离司机预测的抵达酒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迟雾动作很慢地自己洗完了澡。

他出去的时候,于南正在窗边站着。

他在看外面。

看什么呢。

山吗,还是远处的牛羊。

迟雾尝试站在和他同样的角度去看,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被残雪覆盖的荒地,白与黑交杂着,斑驳残缺。

还不待迟雾看得更仔细些,于南就凑过来亲他。

一个接着一个吻落下来,轻柔的气息将迟雾彻底包裹,这种感觉软绵绵的,迟雾感觉他像是个陷入沙漏里的人,正在细沙里下陷,全靠于南支撑着他的身体,他才没彻底跌落到沙漏的另一端,成为过去式。

他们到底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只是紧贴着彼此的身体躺在被褥里。

现在的迟雾连情.欲的滋味都感觉陌生,他彻底成了被麻痹的木头人。他下移了些身体,去亲于南的胸膛,想至少别这么扫兴,总要有一件让于南开心的事吧。

但他的行为还没来得及往更深入的层次拐,就被于南一把捞上来。

于南将右手的食指放进他的嘴里,示意他咬住自己。

迟雾轻轻地咬着。

“用些力。”于南说。

迟雾含糊地回:“会疼的。”

于南亲了亲他的额角,将手指插得更深了些,伸进去的那部分指节还下弯着,指尖压着迟雾的舌头,也止住他的话。

于南声音很轻很缓地说:“迟雾,给我留点儿什么吧。”

房间里只留一盏昏灯,光亮照不进两人之间,也照不清于南的表情。

但这句近乎乞求的话就这样从昏暗中闯出。

感官快速捕捉住黑暗中的变故,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于南话尾的那点儿不明显的抖。

迟雾淌着眼泪,一点一点地加重牙齿的力道。他本就已经用不上什么力了,更何况是牙齿这种容易麻酸的部位,很快,迟雾就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抖,仿佛下一秒所有的牙齿都要就此脱落,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老天爷怎么就跟他作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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