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了。
当然会停下,毕竟驾驶位上的人的头都掉下来了。
祝昇静了半晌,转头去看潜君之的位置,不出意料地没有看见对方身影。
再往后看,后座的双胞胎兄妹只剩了一个。覃禧的尸体已经腐烂了,发散出的臭味与血腥味混在一起,一时半会儿干扰得祝昇的鼻腔感知不到其他气味。
他眨眨眼,没有去碰这车上的三具尸体,开门下车。
这里的街道他有些陌生,但并非全无印象。
这是紧邻总局所在的东城区的西城区,发展得比东城区稍微慢些,但最近几年似乎有集中建设改造,处处都是正在施工的痕迹。
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活人。
后勤组也许没能及时疏散完全,零零散散的路人尸体形态各异地倒在各个角落,有些还尚完整,有些已经缺头少脚了。
血液的痕迹拖来拖去地擦满整条街道,氧化的程度也各不相同。
祝昇目不斜视,没什么目的却又明确地直直往前走。
整个街道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没有其他声音,连风声也少有。
祝昇突然站住,站在马路的中心位置。
头顶有一片阴影倾斜下来,高空施工的钢材不知从哪里掉落,直直插进他的头顶。
血色一片。
——
祝昇睁开眼时,车里已经空无一人。
车旁时不时跑过零散的几个人,嘴里惊慌地叫喊着什么,黑雾与他们擦肩而过,身体无力倒地,从车窗旁消失。
祝昇下车,关上车门时,迎面有人撞进他怀里。
胸口一凉,祝昇低下头。
那把刀已经完全没入他的胸膛,只看见刀柄。
他想抬头,看清执刀人的脸,那刀却又猛地抽出去,剧痛伴随着眼前一黑,他倒下去。
——
祝昇低下头,车正开过一个山洞,眼前一片光亮。
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般,好似他的听觉刚刚才被唤醒。
何所思笑着迎合齐四闲的插科打诨,潜君之时不时被那两人的闲聊逗得轻笑出声,常年冷淡的眉眼舒展开来,好似他总是那样温和。后座的覃禧覃栎亲密无间地互相推搡,好像在谦让着今晚到底吃烤鸡还是烤鸭。
祝昇若有所思地一动不动听着,半晌,他感觉自己的视野有些歪——越来越歪。
啪嗒。
他的眼前天旋地转,最后留在他视网膜上的,是车底脚垫上被扬起迷了眼的灰尘。
——
祝昇睁开眼,突然自己扼住自己的喉咙,人体的自救本能也没能阻止他的手指冷酷地越收越紧,黑雾从被他的握力挤到断裂的拘缚环下喷涌而出,转瞬便带走了他的生命。
——
祝昇睁开眼。
——
灰色的烟雾环绕在他眼前,他的额头刺痛,好像被什么利器划破。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前面的挡风玻璃已经被完全撞碎,头上的划伤估计也是拜那些碎玻璃所赐。
何所思与齐四闲都昏迷着,一个趴在方向盘上,一个歪倒在车窗上,都不省人事。
祝昇低低咳几声,目光转动,旁边的潜君之,后座的覃禧覃栎也昏迷着,但看上去都没受什么伤。
真结实啊,这辆车——除了车窗。
祝昇紧皱着眉,不急着叫醒其他人,坐在原地朝窗外望去。
这条街道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了。
目之所及并没有被疏散的人群七歪八倒,总局属于后勤组的车撞进一家店门,里面的人估计也是昏迷了。
别提疏散平民,他们估计自身也难保。
祝昇低低叹口气,有些头疼。
“幻觉吗……还是梦境……这不是单靠我就能解决的东西啊……”他看向潜君之,对方的眉头紧皱,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这只[野兽]的具体能力不明,祝昇不确定如果贸然唤醒昏迷中的人,会不会反而将对方推向必死之路。
他正犹豫着,思考是否要铤而走险,潜君之的身体却突然一震。
祝昇只觉咽喉一痛,是对方一醒来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被施加在气管上的重压呛咳出声,无奈地拍拍潜君之紧绷的手背,“潜局,欢迎回到现实。”
潜君之沉着脸盯住祝昇半晌,才慢慢放开手。
祝昇不太舒服地调整自己脖颈上的拘缚环,看着潜君之环视一圈迅速了解现状。
“潜局,你觉得这是幻觉,还是梦境导致的?”
祝昇忍不住先开口。
潜君之没有答话,反问道:“你没法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