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玩笑话原以为能改善气氛,可章业炘不仅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神色,双目怔沉,眉头蹙得紧紧的,抿拢着唇不语。
“我只是开个玩笑。”注意到她面色不对,陆旻连忙恢复正经,“原话是吴桀说的,改天我去骂他。”
“你也不当一回事吗?”章业炘眸光黯然,声调是少见的沙哑,“那天,或许我能侥幸避开……”
“这种事情不要妄想侥幸。”陆旻打断她的话,“没有百分百的幸运,我不可能让你以身试险。”
“但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案子被定性为蓄意报复,受害人本该是我。”
哪来的‘本该’?陆旻语气比她急,“我收回刚才那句玩笑话,你也不许再胡思乱想。章业炘,我从未后悔过自己做的事,哪怕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踩油门冲上去,你拦不住的。”
理智被巨大的愧疚占据,章业炘言语骤停,暗暗谴斥自己的失态。
可是……
“正因为拦不住,所以心里有负担,很空,很害怕。”
不忍再看陆旻额头上的伤,章业炘木然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陆旻,如果我说,高三那件事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你会不会唾弃我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斤斤计较不懂知恩图报。”
“而且不仅不原谅,还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语调缓慢,章业炘难以启齿说得艰难,“我太冷漠了,过于冷静划分所有事,没有半点心软,你救了我,可我真的不愿意混淆,时刻想着一码归一码。”
“或许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现在受的伤,挨的痛,都是白费,没有任何意义。”
病房过分安静,弥漫着热汤的香浓,陆旻凝视着她垂眸的表情,心底复杂。
她如此自责,小心翼翼坦露心迹,生怕他怀揣虚假的希望。
低落,却在预料之中,章业炘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规矩、有条理,无论对人或是对事,理性先行于感性。
却有些庆幸,她没有改变。
“嗯,或许吧。”
缄默良久,陆旻亦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经过这件事,你对我的接纳度会否放宽,可由始至终我从未想过用这件事让你对我改观,也不奢望你会改观。”
“你可以感激,可以答谢,但不要道歉更不要愧疚,章业炘,你心里清楚,我的初衷从来都不是这些。”
“更何况出事时根本容不得我思考,我是出于本能做这件事,至于值不值得、有没有意义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我只要你平安。”
言语磊落,对比之下更显她像阴沟里的不知名臭虫,所有扭曲的偏见计较与执着都成了酸馊的污水,在她脑海翻滚、腌浸,发酵出阵阵恶臭。
“陆旻,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她的神色萎靡,连语调都藏着自怨自艾,陆旻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不得不加重声一再强调,“我不后悔,绝不后悔,章业炘,你不是我,你选择逃避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否定我为你做的事。”
“你分明知道我存了私心,怎么可能出现‘后悔’这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