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业炘与他相隔数步之距,手机屏幕亮起,弹出司机已接单的提示通知。
蝉鸣缠耳,两人对站着,熟悉的对视,场景仿佛一霎转换,重回到母校一中的水房角落。
年少说过的话或许能推托为脱口而出的冲动、逞一时之气的不理智,经过岁月的洗礼,似乎一切都变得情有可原。
可惜她非圣人,做不到放下成见故作无事。
更无法与他继续伪装友好。
“别再来了。”
她声音冷淡,眸中的疏离如水面凝结的寒冰,“我讨厌和你装朋友。”
一盘苦瓜凉菜的涩意整整维持了一周,工作忙碌,日常的杂务也多,照顾章母、处理车责,这周她琐碎事缠身忙得脚不沾地,险些忘记霜姨的生日。
周末傍晚,她和章母来到生日宴会场。
市内星级酒店装潢奢华,她备了一份品牌首饰,章母拎了自家做的腌小菜。
陆家三代从商,公司主营园林景观规划建设业务,项目多与公共单位相关,人脉极广,今晚来了不少人,宴会热闹,章业炘在礼品单上签名,并写下‘腌菜’二字。
负责登记的前台人员看了章业炘一眼,再三确定名单后让章家母女入场。
工作人员领路,原以为入席侧边角落席,不料竟安排在宴场中央的十五人主桌。
章业炘傻眼,“请问是弄错了吗,我们不是坐这里。”
“没有弄错,就是这一桌,是陆夫人特意安排的。”工作人员礼貌道,“两位请坐。”
这是怎么回事?
正为难,霜姨来了,“桂姐,小炘,你们可算到了,来,快坐吧。”
这位置怎么看都不妥当,章业炘压低声,“霜姨,是不是安排错了,我们怎么能坐主桌?”
“这有什么不能坐。”霜姨笑着让她们入席,自己在章母身旁坐下,“阿旻和他爸招呼客人去了,等会儿才来,别拘谨。”
章母不在意这些,乐呵呵坐下了,还拎起自己做的腌菜,“我做了些腌小菜来,全是你以前爱吃的。”
“多谢桂姐,我馋这一口可久了。”
“你爱吃,以后我多做些让小炘给你送去。”
两位长辈唠得高兴,偶尔有客人向霜姨道恭贺,章母也笑着一同招呼,章业炘看着得体的霜姨,大方的章母,暗暗唾弃自己远不如母亲从容。
不多时,陆家父子入席。
陆旻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动作姿态自然,章业炘低头垂眸,偏过脸不看他。
席上还有陆家的长辈、公司重要的合作商,各人一番闲聊,宴会即将开始,章业炘听着主持人的开席祝辞,心想前保姆和前保姆的女儿真够大面。
正出神,陆旻端起一小碟餐前糕点放在她跟前,“离开席还得好一阵子,先吃点东西。”
餐点精致,章业炘没领情,无法猜透其中的意图。
第几次了,她一次又一次划清界线,他一遍又一遍越界。
“不喜欢甜糕?”陆旻抬手就要喊服务员。
“不是。”章业炘连忙制止,“我不饿,不想吃。”
“水果呢?你容易犯低血糖,多少吃一点。”
“不吃,不用管我。”
她刻意低声说话,陆旻似乎听不清侧身靠近,同席的陆家长辈见状打趣,“这两孩子关系真好。”
说话的是陆旻的舅母,两家同住一个小区时常来往,自然认识章家母女,“说起来好些年没见小炘了,一眨眼都长大了,又美又高。”
章业炘礼貌笑笑,章母客套道谢,“就一普通姑娘,哪里攀得起舅太太这声夸。”
“桂姐你太谦虚了。”
霜姨也插话,“他们两个,你家小桀,周家那大儿子,还有汐汐,这几个孩子都长得出色,让人欣慰。”
“我家那猴子才真叫攀不上这声夸,昨天才教训他,吊儿郎当一点也不正经。”
长辈们聊天,气氛欢快融洽,章业炘安静听着,听到‘汐汐’这个名字时,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生日宴流程简单,陆家人上台致辞举杯答谢宾客,陆旻跟随父母身后,邻座空下来,章业炘不再拘谨夹菜吃饭。
酒过三巡,陆家人回席,落座前陆父向主桌宾客举起酒杯。
宾客们纷纷站起,章业炘也起身举杯,众人恭贺碰杯,祝福声回荡在相触的酒杯里,章业炘呷了一口饮料,正要坐下,身旁陆旻朝她举杯。
“章业炘。”
他看着她,手一倾,酒杯轻碰她的杯沿,玻璃荡响‘砰’的一声,回音极浅,似敲击音棒发出的细鸣。
她微愣,听见他小声说,“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