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微末灵光。
她蓦地意识到什么,抓起手机喊道:“阿冬,阿冬你听得到吗?”手机那端空前寂静,阿冬没有半点回应。
秦熏心头浮上些不妙的预感,她打开空间,回到那个古怪的大殿。
火盆里火焰噼里啪啦烧得正旺,扬起的木头灰烬在半空打卷儿漂浮着,悠扬乐声在大厅中回荡。
时间停滞的效力已经过去,一切恢复正常,她出来得正是时候。
秦熏心情却放松不下来,她迅速上了台阶,朝印象中瓶子消失的地方跑去。
台阶上的重重阻碍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她只花了短短几分钟就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抵达大殿中央石台的顶部。
石台正中是个巨大石质王座,一顶镶嵌着璀璨宝石的金王冠被随意挂搁在王座坐垫上,旁边是她那用来装血珠的小玻璃瓶。
玻璃瓶瓶身扎在王冠尖尖上,破了一个大洞,瓶中血珠早没了踪影。
秦熏心情更坏了,这东西居然这么精,还会使用外物打破禁锢,逃出生天了?
不对,她目光忽然凝滞。
这个王冠……秦熏捡起王座上的王冠,转了一个角度,王冠上那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微微滚动了一下。
这哪是宝石,分明是那颗血珠。
她面色冷淡地:“行了,别装了,我找到你了。”
宝石不为所动。秦熏当即便要去抠,手伸到一半不由又停住了。
这要是碰到了,血珠可就又回到她身体里,没法儿再给她导航了。
她晃了晃王冠:“阿冬,你还在里面吗?”
阿冬依旧没有回应。
秦熏皱了皱眉头,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伸手碰上了那枚“红宝石”。
触碰瞬间,她脑中浮现出一段不属于她记忆中的画面,就在这个大厅,就在不久前时间停滞那会儿发生的——瓶子没头没脑地往前飞,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平心而论,那只手倒是长得很好看,从骨到皮,每一分都恰到好处,中指有一枚黑色的戒指。
从画面这个角度看不见手的主人,只能依稀看出几分人类的轮廓。
被抓住瞬间,瓶子里的血珠抖动得更加厉害,几乎能看见残影。
瓶子里传出阿冬的声音,冷漠而警惕,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恐惧——“你怎么会在这儿?”
手的主人没有接话,阿冬语气更激动:“滚回去!别靠近我们。”
那神秘来客没有生气,只是平淡道:“你的力量,你的意识,你的存在都是我给予的,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种叫人如芒在背,呼吸困难的压迫感瞬间又回来了。秦熏也分不清这是阿冬这段记忆把它的意识传递过来了还是她自己生出来的感觉。
“你……”阿冬似乎还想说什么,玻璃瓶表面出现一个淡红符文,秦熏立马认了出来,阿冬曾告诉过她的,当它在容器中时,只要在容器表面绘出这个符文,就能抹除它的存在。
“你太会自作主张。”神秘人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是得换个听话的。”
这是这段记忆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旋即缠上秦熏的是死亡的阴影。
她猛地缩回碰触在血珠表面的手,用力喘了口气。血珠并未回到她身体里,它已经失去了活的属性,和阿冬一样。
秦熏紧紧握着那个王冠,大脑一时间空白一片。
愣了好久,她的思绪才恢复运转。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阿冬的确是那种喜欢捉弄人的家伙。它这肯定又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扒拉了一具尸体出来,自导自演唱双簧。
不然她实在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它会这么轻易地被抹除存在。
可这颗死亡的血珠,又是再真实不过的证据……秦熏闭了闭眼睛,压下翻腾的复杂情绪,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她得赶紧找到梅林祭坛,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关于那祭坛到底逃去哪里,她已经有猜测了。
自称王的新生儿,传送门后的王室宫殿,说是巧合简直是侮辱她智商。
她抿起唇,目光再度落回王冠上。
用王冠尖端打破玻璃瓶,令血珠逃出这种多此一举的事肯定不是那个神秘者会做的事情,她更倾向于觉得这是阿冬消失前用最后的力量留给她的提示。
她用力抠下黏在王冠上的血珠,霎时间,无数文字喷涌而出,在王座上挖出一个不规则的大孔。
孔内是一圈深不见底的漩涡,上方歪歪扭扭挂着两个字【出口】。
秦熏眸光幽暗,果然没有猜错啊……她没有犹豫,带着布袋里昏迷的小巧和毒蛇穿过通道。
一阵眩晕后,她回到了那扇传送门前,通道在她身后分崩离析,空旷野地中响起轰然巨响,秦熏后退一步,回头看向紧步通道后尘,遽然崩塌的传送门。
她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吞噬无数灵魂的奢华宫殿,自此不会再有人踏入……代价却大得令她难受。
秦熏晃了晃脑袋,没给自己多想的时间。她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她要回到地面,回到陈发家。
许是心情起了变化,回时的路感觉比来时更短些,抵达一开始那个废弃宫殿的大平台时,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秦熏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她腿长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意外。
她早该想到的,梅林祭坛想变成人,只凭她一滴血当然是欲壑难填,对它而言,一个成型的胚胎绝对会是最佳选择,尤其是陈发肚子里那因子母河水而生的灵胎,在地下偷偷摸摸经营这么多年,总算给它逮到机会了。
难怪那个婴儿还在陈发肚子里的时候就对她和她的丝线接受良好。她当时还以为只是因为婴儿特殊;现在一想,她跟梅林祭坛早就有过“血脉”上的联系,那婴儿被它夺了舍,自然延续了这种联系,
陈发怀孕后期那连绵不绝的血雨多半也是因为它,得亏徐妈机敏,提了一嘴,不然可能永远发现不了。
柳湘这多番布置,又是弄来血珠,又是令陈发怀胎,最后甚至自己的魂魄都拿来献祭了,辛辛苦苦,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顶着人身的祭坛手里拿着一条人腿,慢条斯理地咬下腿上的人肉,见秦熏来了,她不慌不忙地搁下人腿,抹了抹嘴,舔干净指缝的血液和肉沫,这才笑盈盈道:“主人说你肯定会来,左等右等等不到,我还以为又被骗了呢。”
秦熏冷冷望着她:“你把那些被献祭的灵魂藏那儿了?”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牙缝里的肉丝,露出天真而残忍的讶异神情:“啊,原来你更喜欢吃灵魂吗?口味好素,我还是觉得肉比较好吃。”
秦熏眼神更加冰冷:“你不该变成人身的。”
它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做人很好啊。”
人的□□是有寿命的。秦熏抬起手掌,空地上无数根妖和人类的尸体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
她从阿冬那里借来的复苏术使用时有个限制,会吸取施术范围内除她以外活物的寿命。
由于是无差别吸收,周围有队友时她不敢用,但现在嘛……她漠然盯着眼前以肉眼可见速度飞快生长的人身怪物,它那逐渐衰老的脸上终于浮上慌张。
“你做了什么?”它愤愤吼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胎身!”
“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该有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