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聂桓表明态度，唐陵道：“依聂大人所言，您是说用刑讯的方式？”

聂桓死死盯着张蝉的脸。

她一向能言善辩，如今一个人站在这里，纵然说得再多，无非只是垂死挣扎做无力的抵抗。聂桓企图想看见她惊慌失措，苦苦求饶的惨状。

可她偏偏不会如他所愿。

张蝉迎上他不善的目光，偏头对唐陵道：“唐大人，公堂之上也应依法理行事，你对我用刑不外乎是屈打成招。尚无证据便声称是我杀人，若天下的官员都这样断案，怕是冤死的无辜之人不会在少数，大理寺的威名和大周律例在外人看来无非是个笑话。”

聂桓收起笑意，冷冷地看着张蝉，道：“张蝉，你无需呈口舌之快，你也熟悉大周律例，按律法唐大人是可以对你使用刑讯，倘若达到用刑次数你仍不招认，才能证明你在此案中是无辜的。”

现在要想证明张蝉证明自己在芳儿失踪这件公案中是否无辜，唯有她依照聂桓所言接受刑讯，自证清白。就算大周律法中规定了刑讯的次数，但是以张蝉的身体别说三次，哪怕连第一次也未必抗的下去。

“不准用刑。”

张蝉尚未开口，便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众人见到来者纷纷避让。

唐陵见到徐青宜的出现都倍感意外，他忙起身相迎，“下官唐陵，见过广宁王妃。”

“唐大人不必多礼。”

徐青宜看见站在堂中的张蝉，见她并未受伤才转身对唐陵道：“张姑娘是我与王爷孩儿的救命恩人。如今她牵涉此案，本妃亲自前来为她作保免除刑讯。”

徐青宜在落梅山遇野狼袭击差点一尸两命的事情唐陵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原想当初相救徐青宜母女的那位大夫竟然就是张蝉，这下这件案子就更加棘手。

“王妃在落梅山受张蝉相助才得以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性命，这件事下官在盛京也听人提起过。”聂桓不疾不徐道。

“你既然听说过，就应该识时务。”徐青宜绕过聂桓，转头看向唐陵这个主审官，道：“唐大人，我今日以广宁王府的名义为张蝉作保，让她免除刑讯。”

“这......”唐陵犹豫着，目光再次看向聂桓。

聂桓依旧神色不改，冷声对徐青宜道：“依大周律例，张蝉仍是此案最有嫌疑的人，王妃既然和张蝉是故交，您便不能替她作保。下官为了广宁王府不沾上帮凶的骂名着想，好意提醒王妃莫要多生事端。”

“你……”徐青宜一时噎住，她被聂桓这句话堵得火大。

这时，一道身影从嘈杂的人群中出现，此人暗红的瞳孔中倒映出张蝉单薄的背影。

“既然广宁王妃无法作保，那本王便为张蝉作保。”

清冽沉稳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张蝉闻声一惊，猝然回眸。

此人行至堂中，对聂桓道：“如此聂大人可有疑义？”

少顷，唐陵立即携部下上前，朝此人作揖拜道：“下官唐陵，参见平王殿下。”

段明徽已经是皇帝亲封的平王，闲杂人等皆退避三舍，众人随着唐陵的行动纷纷向男子叩拜。

肃穆庄严的公堂上，只有张蝉怔怔地站在堂中。

此人于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男子头戴金玉冠，身着玄色缠枝纹窄袖锦袍，腰间悬挂着一枚铜铃。他的长相和幼时大有不同，硬挺的眉骨和鼻梁包含着明显的异族特质，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漠然。

只是那枚铜铃格外醒目。

男子走到张蝉身边，倾袭而来的是身上携带的幽幽檀香气。

是闻昭……

他腰间的铜铃随着步伐轻晃摇摆，一连串细碎的铃音伴随着自己猛烈抨击的心跳，这些声音震得张蝉头皮发麻。

那双既特别又漂亮的眼睛她幼时见过。

不是闻昭，是平王……是十一……

是段明徽。

撞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此刻张蝉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随着他的步子停滞下来。

她盯着他的脸，轻轻微张的嘴唇像是在呢喃什么。

骗子……

张蝉的声音很小，细碎如蚊蝇振翅，堂中的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不过这个离她最近的男子却一字不落地将那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她站在原地，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反应过后，看向四周乌泱泱俯下的人影，才想起躬身向眼前人行礼。

张蝉朝后退了一步，正要屈膝下拜。

男子款款走近一步，一双温暖宽大的手牢牢托住她的小臂。

张蝉微怔，抬眸看他。

他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跪。

她没有排斥他的触碰，在柔似涓涓细流的注视中，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人影，这一切已经足够让她暂时忘记自己一会应该要辩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