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留在原地，望着满院的月季花。

水珠沿着房檐，滴答滴答地打在青石砖上。

宁静的长廊上，琴音绕梁。

忽然“铮”地一声，琴声骤然停下。

张蝉压住琴弦，道：“怎么样，你可学会了？”

她刚刚弹得入神，没发现身旁的忘嗔已经坐不住，捡了干草正蹲在她身后喂着兔子。

他摸着兔子毛茸茸的脑袋道：“小蝉姐姐，你学这首曲子用了多久？”

“七天。”

“那你是不是请了很好的先生？”

“不是。”张蝉摇摇头，她不善音律，唯一会的乐器只有琴。“是我一位哥哥教的。”

“那他一定很厉害吧，这首曲子挺难的你七天就能学会。”忘嗔靠在她身侧，望着小案上的那架古琴。

张蝉掐了掐他的脸，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你姐姐聪明，七天就能学会。”

“姐姐刚刚弹琴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很难过，是不是我太笨学不好，姐姐生气了？”

张蝉缓缓抬头感受着秋风拂面的凉意，明明脸是冷的可眼眶却渐渐热了，“不是，是姐姐想家了，也想起曾经教我弹琴的那个哥哥了。”

忘嗔看了她半天，望见墙角下露出的一角黑色衣袍。“他是姐姐喜欢的人？”

“你这个小和尚，六根不净，成天怎么老想着我们大人间的事。”张蝉敲了敲忘嗔的小脑袋，才发现他已经开始蓄发了。

她笑着说：“你头发都这么长了，不做和尚了？”

“我本来就是师傅收的俗家弟子，师傅走后小叔叔接我回来，自然就不做和尚了。”忘嗔撇撇嘴，拉着她的手问：“那姐姐觉得小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

张蝉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忽然听见长廊尽头传来的铜铃声。

她脸上的难过转瞬即逝，她忙起身，这一刻来人已经到了她面前。忽然肩上一沉，一件宽大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着，正巧遮住了她的眼睛，发丝轻柔得像羽毛挠得她的鼻骨有些痒。

闻昭拨开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手沾着水汽，张蝉反应过来他应该站在附近很久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鼻子，“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

张蝉不知道从她开始弹琴的时候闻昭就已经站在墙边。

面前人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你弹的是长平小调。”

“嗯，只是太久没弹，有些生疏。”张蝉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下，“如果兄长知道我这几年琴技还是没有长进，他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天气阴沉沉的不带有温度，张蝉身上的披风挡住了入秋雨季带来的凉意。

“他应该会很欣慰，妹妹虽然看不见还能弹得这般好，换做是我也会以你为傲。”

张蝉笑了笑，拥紧了披风，“好冷，我们进去吧。”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她从桌下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什么。”

“钱。”

她推到闻昭面前，“我之前做的那些药，李员外答应我替我拿到关外售卖，他赚了四成，剩下这些是我的酬金。”

闻昭撇了眼匣子里的银票，没有开口。

“不够啊？不够我先给你这些，剩下的等我这批药做好了赚了钱再给你。”

闻昭认真地瞧着她，他忽然说：“你是不是觉得用钱就能解决一切了？”

“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但是除了钱我不知道用什么还你。”

张蝉静默了一会，又听他说：“张蝉，你还人情都是这样还的吗，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这番话时的眼神里不见喜怒，只有冗长的忧伤。

张蝉愣住，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大抵是她知道闻昭方才已经将她和忘嗔的对话全部听了去。

此时她的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喘不上气。

“你这份恩情太重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还得清。”她没有回答他的话。

张蝉扣下木匣盖子，她将木匣子推得离闻昭更近了。

她正要开口时，被他无情打断。

少年的声音平稳冷淡：“你也和其他人一样。”

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天色将晚，屋内只剩张蝉一人独坐在室内。

她抬手摘下头上的那只玉簪抚摸着上头的花纹，这一刻连她才意识到这只玉簪是玫瑰花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