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桓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问她一遍:“你当真决定日后带着二皇子远离上京?”
姬皇后道:“父亲偏心,家族轻义,早年洪儿身有重疾,我便一直瞒着,只因我知道一旦被父亲知晓,他势必会再让其他姬氏女入宫。母亲已逝,父女姊妹情分也不过如此,倒不如让我们母子随风而去,落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吧!”
“娘娘又何必先自弃至此,瑞王殿下未必如您想的那般....”
“瑞王叔鸿鹄志向,想来不是起于今日。”姬皇后眸光湛湛,决然道,“皇后和太后的宝座我从来不稀罕,今生唯一所愿便是希望我洪儿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度过此生。至于帝王心术,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赌之事,本宫无心也无力去赌。”
“娘娘,所言甚是!”蒋桓想了想,起身拜俯下去。
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前几日托付娘娘之事,不知......”
姬皇后重新坐下来,“你先别急,现在城中戒严,我留在各大府邸的侍女暗桩也不大敢出头查事,待过两日再稳定些,本宫便让她们着手调查,想那虞姑娘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蒋桓刚想说好,门外君回的声音响起,“大人,属下有要事要报。”
“进来。”
君回进来后跪下老老实实朝姬皇后行了君臣礼,未有一丝怠慢,这才转过身朝蒋桓抱拳小声道:“主子,郎林寻过来了。”
蒋桓皱眉,“不是让他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吗?”
君回看了一眼姬皇后,垂眼,“许是陆姑娘的缘由,两人一起来的。”
蒋桓缓了片刻,还当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说谁?”
陆这个字于他实在绞心。
君回低眉敛眸,“陆六小姐。”
蒋桓带着姬皇后躲藏的小院原本是朝中一位大臣的私宅,因在这里养了外室便将宅子的房契落了乡间下人的名字,明面上不落人眼。
难的是这位大人人品一般,忠君之心却甚浓,那日下衙途中在私宅巷口碰到蒋桓,见他浑身是血,几近昏迷。一腔热血上头,直接命下人将他扛回了府中。
蒋桓踱动了几下,再开口时有些岔音,“先将人安排在前厅,我...我去换身衣服。”
姬皇后瞪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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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等在前厅喝了盏茶,闻着自己身上始终不大好闻,便请郎林带着她与未央、霍一舟两人去梳洗。半盏茶后,这才重新回到前厅。
一进门,见前方背对着她一人,穿深棕色直缀,腰间系双环彩珏,端的是崖上雪、林间月。
她晃了晃神,就听面前人转过身来问她道:“你何以就找到这儿了?”
听着话音儿很是激动,能出水一般。
云笙莫名,指着一旁郎林道:“被他威胁来的!”
郎林一囧。
蒋桓脸上顿时光彩一散,噢了一声,正色道:“许久未见了。”
云笙不理他,自顾上前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是,心想,若非待会儿出城还得用你们,我才不和你们主仆二人攀缠。
将茶放下,垂眼公事公办,“先说正事吧!”她看一眼四周,“此地可安全?”
蒋桓只好也坐下来,就在她对面,轻点了下头,“固若金汤!”
云笙挑眉。
蒋桓忙解释道:“这里虽在内城,但距离中心之地尚有一段距离,那些高官显贵平日多在东市坊走动,这边禁军盘查过两次都轻松躲过去了。三天一轮,昨日刚查完第二轮。”
也就是还有两日时间才能再次排查到这儿。
云笙点点头,“也够了。我来此目的相信即便不说,你也能猜到。我既投靠了殿下,如今他争位,自然没有站干岸的道理,故此,我原本来此的本意是搜集齐家私隐,以求能在接下来的檄文攻讦中占据主动权,可来了这儿之后才发现原来上京已被你提前做了布局,逼得宣平伯不得不以武力强行镇压。”
“那么接下来收集私隐的事便无需做了,只要将城门想办法破开,让百姓流出上京,烈火烹油,将这里的事向外传散传散,宣平伯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殿下自有了新的攻伐之理。”
蒋桓点点头,“一日前宣平伯已派了人分别去往幽州和益都,殿下可有应对?”
上京没再次乱起来前,幽青二州自是得低头行事,云笙道:“我已上谏殿下明面上解散幽州卫,至于青州,益都目下我在守,那些兵也都是些野兵,人数不多,宣平伯未必会放在心上。现在,我急需找到一人,还望你能助我。”
这也是她突然受郎林威胁,随他来此的缘由。什么他家大人生死不明,被贼人冲散了,她才不信。
蒋桓入锦衣卫时才十几岁,经营了这么多年,她相信他们主仆之间一定有特殊的联络渠道。
蒋桓听她言辞清晰,逻辑缜密,实在与当日做琴姬时判若两人,心下宽慰之时又升起几分难言的落寞之感。
落在他掌中的雀儿终究是要飞走了。
“谁?”他问说。
“姬皇后!他与咸奉爷夫妇一体,若她能与殿下统一战线,这场仗咱们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