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穹一拍桌子,“干干,你就知道鲁莽行事,带兵打仗你在行,可这谋朝建国就是得听我二人的。眼下上京大皇子已经登基,若无错处,咱们强攻,那便是造反!殿下大事办成之后,这身后名还要不要了?咱们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方才博得这么一二贤名,若一切莽撞行事,便算一时如意,焉知南面那些个拥兵的藩镇会不会群起而效仿,届时你那点子兵马又能坚持多久?”
“那这仗就不打了?”
“自然要打,可要讲究方式方法.....”
白起生平有两好,一是兵权,二是财帛,恰巧这两样东西都是瑞王给他的,若瑞王倒台,莫说这些家底,便算是性命也未必能留的住。
“那你说说,既然左右都是要打,什么时候最合适?”
李川穹道:“自是等齐伯爷兄妹二人出错漏之时。”
白起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还是等。尔等还真是文人好性儿,这风骨也是绵软得很,别人都拉屎撒尿到你头上了,还等着人家自己摔凳子掉马呢!”
这时还是陶嘉注意到了站在最外侧的云笙,扬声道:“陆大人过来了?”
实则她身上目下并无官职,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这次近府,府上众人对她态度好转许多,忙俯身行礼,行的是大邺男子标准的执手礼,再配上她今日这一身骑装,倒叫众人愣了片刻。
“快起身,坐!”瑞王抬了抬手,指着门口一个空位道。
云笙坐下来,等着众人再开口,不料陶嘉似乎有意为难道:“听闻陆大人这些日子将青州城经营得有声有色,连新兵都招募了不少。”
云笙尽管心中不惧,还是装作惶恐起身,“是臣不是,此事本当及早请示殿下。但奈何大战之后,流民云集,屡生事端。臣为安定故,不得已只好连斩数民,可犹是羁縻不绝。刁民贪猾,臣唯恐其负殿下洪恩美意,又惧其有一日会集乱成气,为殿下多增烦扰,这才不得不增兵镇压。且殿下亦知,臣之前手上那些人,毕竟是水匪出身,也总是要学规矩步、戍防行军的,所以臣此次前来,除了为君分忧外,亦是想请殿下指派一二参将,随臣同去,对臣手上这三千新兵,好好训练一番。”
来时路上她已经想过了,她招兵的事根本瞒不住,若是日后兵员多了,再费心去掩瑞王耳目便罢了,眼下就这么几个人,实在不必费这个心。再者,她才刚到瑞王麾下,他的人必定时刻盯着她的动静呢!想瞒也不容易,与其瞒报、谎报,倒不如坦坦荡荡地,也好在瑞王那得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陶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能主动邀殿下的人同去,想来青州城确实没什么障目的,况且这姑娘方才说的也句句在理,在场诸位都是经过战后的,自然也都清楚刁民贪婪打杂烧抢之事确常发生,故此对她这一套说辞倒是没什么怀疑。
“坐下说!”瑞王冲她遥遥压了压手。
云笙俯身致谢后这才坐下说道:“臣这儿倒是有个法子,就是需要殿下受些委屈。”
“噢?说来听听。”瑞王来了兴致。
云笙道:“大皇子萧准既已即位,咱们再打下去只怕于民心不利,不若将人先撤回来,解散幽州卫,以示对朝廷的敬服。”
厅上响起一阵咒骂声,其中尤以白起和他手下的参将骂的最凶。
云笙也不急,待他们抒发完了心中怨气,这才不紧不慢道:“只说解散,却没说是明面上的。臣这几日在青州行事,常听下面的人叫苦,说是这场战乱之前,世家门阙倚仗家势,聚敛财帛、并兼土地,欺民霸主,无恶不行。又以谷粮薄银为饵,将散户家中的土地多收入囊中。”
眸中露出不忍,“百姓因消息闭塞,尽皆以为殿下乃好战之人,大邺从此战乱,为了活命,只得低价将祖上几辈人的耕地出售,或换取高价粮暂时果腹,或试图南迁以避战燹。可没料到青州这么快便稳定下来,大战后没了土地,只能或靠着做长工或从世家手上重赁地皮过活。可不料重新承包回来的地皮佃租一月贵过一月。咱们与其现在就与上京拼个鱼死网破,不妨以退为进,先上折子称臣,将军队卸甲归田,任谁也挑不出错去。再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治治土地兼并之事,稳固了后方,再徐徐图进。至于练兵,幽州别的不多,就是山多,白日里农间劳作,晚上练便是了。”
“那,这仗就不打了?”陶嘉问出了大家的疑虑。
“自是得打,殿下如今这处境,只能进不能退,可进要进得有章法。方才李大人所言不假,咱们得寻上京错处,这才能有起兵的由头,可谁又没说这错处只能干等,不能制造的。”
“你的意思是?”在场诸位已经被吊起了胃口,个个抻直了身子等她的下文。
“这大皇子萧准年纪尚幼,自没有错漏可挑,可齐伯爷、敬妃二人作为推手,行迹最是不容有失。殿下不妨派些暗卫混入城中,将齐家好好挖一挖。世家大族里最是多鸱张鱼烂之事,多打听些,再经由咱们诸位文士的笔头润润色,务必生动些,能做到全城传颂。”
“好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戏!”陶嘉捻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届时他们自顾不暇,便算是削藩也不敢来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