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心下感激,蒋钰小小年纪竟能这般周全,此次自己又欠她一份情,当即抬脚入内,想同她好好致谢,纤白的手指刚抚到门框,身后一阵凉风吹过,飘来男人凉薄的嗓音道:“终于舍得回府了?”
云笙一瞬间如坠冰窟,她一只脚本来已经进了门,听到这话身体僵硬,慢慢转过身,就势垂下的手倏地急剧颤抖了两下。
正房内。
蒋桓居高临下,以上位者的姿态质问她今夜出府的动机和行为。
云笙面上谦卑,内心冷笑,“若我说今夜出府与禁宫刺杀毫无干系,大人可会信?”
蒋桓自然不信,目光紧紧盯着她,几乎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来,“那行刺的男人究竟是谁?你二人有何关系,为救他竟不惜背叛我,你可知你的身契书还在我手中,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再卖到教坊去?”
自那日她在坤宁殿,皇后带消息给他,说蒋钰昏倒,他便察觉自己心绪有异。他当时随意扯了个理由,匆忙别了咸奉帝,赶到坤宁殿,旁人都道他焦心亲妹,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在见到这女子安然站在他面前时,他是何等如释重负。
以至于被这情绪影响,即便看出她与刺客牵扯,怕她危险,也鬼使神差放走了那三人。
这一整夜心绪纷乱,他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能抓到那人还是更盼着抓不到了。
他抬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出去时间久了,茶水早已变凉,大力将茶盏拍到案上,一股焦躁直冲入心腔内。
朝外面喊郎林。
平日里这茶水一向是他侍奉,今夜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喊了两声,郎林没来,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吩咐过,没他允许,不得有人靠近这院子。
被逼着皇帝面前扯谎便罢了,还被牵连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当即无名火起,盯着云笙的眼光愈发凉薄道:“陆小姐在这府里待久了,竟忘了你自己的本份了。花间服侍,抚琴唱曲才是你的专长。想来教坊教予你的本事也应当时常温故才可。不然没有一点差事操守,顶着一个男人姨娘的名头,却同时和另一个男人牵扯不清,甚至连行刺天子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罪也帮他遮掩,还真是下贱。”
教坊对云笙来说犹如逆鳞,原本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她以为蒋桓即便仍看她不起,但多少明白了她身在教坊的处境,不然又何以会帮自己赎身。
即便这中间有互相利用,达成两方目的的打算,但后来他免除了自己守夜和布菜的差事,她私心里是对他改观的。
以为他总归对自己有了新的认知,却原来只是将这份轻视隐藏起来了。
也对!蒋桓就是蒋桓,又何曾会变呢!
既已经为兄长想好了退路,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被他打一顿再关起来。
她见过那份良契,契在,便是在京兆伊那落了签,她现在是良民,又入过禁宫,两圣都见过她,他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杀了她。
当即站起身,脸绷得紧紧的,睨着他道:“大人说的对!像我这种人,的确没什么值得别人惋惜的,我是天生的贱坯,可大人却与我这样的人一夜情浓,不觉更该羞耻吗?大人为我赎身,还求到了皇上跟前,现在想想岂不是一开始便为我这不入流的妓子所迷?大人的底线又在哪里?”
“我只说你自甘堕落,何曾用上贱坯这两个字?”
“大人本就是这个意思。”
“你竟半分道理不讲,好,便算我是这个意思,可我现在问你可想留在上京,若想,便将刺客行踪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了。又为何总是对此支支吾吾,不肯言明,你二人究竟什么关系?”
云笙冷笑一声道:“什么关系,自然是姘头关系,大人不是早为我定性了。没错,实话告诉大人,那人正是我在教坊时的相好之人,我为了他甘愿冒险,大人若有证据,尽可送我去昭狱,反正在大人眼中我不过是这世上最最卑贱人群中的其中一个,我的事大人何尝又关心过?倒是只有那人,只有他才会.....”
眼前似有一阵风吹过,桌案上的烛灯起了一个荜啵,云笙尚未看清,便觉腰间覆上一双大手,这力道似乎想要将她揉碎,唇上也被撕咬着,染上那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