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不是心急吗?”
“您再急也无用啊!药性已发作,太医说了公主需安睡片刻方能苏醒。”
……
耳畔传来刻意压低却难掩忧虑的话语,聂蕊缓缓睁开双眸。
满目典雅的金黄之色,帷帐之上绣工精美,龙纹若隐若现。想到刚才的梦,她刚转动身子,眼前便浮现出那张与梦境重合的面庞。
“哥哥……” 聂蕊神色恍惚,“你是来救我的吗?”
聂歙满脸的紧张被这一句话逗得消散几分,笑道:“是啊,哥哥来救你了!”
他探手轻抚聂蕊的额头,“怎的还是这般倔?让你跪,你便找处地方坐着等我前来,偏每次都执意跪着。”
“左右那殿中无人,你跪与不跪又有谁会知晓?即便被发觉,还有哥哥在,你却总不听劝!”
“如此冷的天,也不怕冻着?瞧着也不愚笨,怎的让你偷个懒,却非要照做……”
聂歙滔滔不绝地说着,半晌未却没听到一句反驳,心中陡然一惊,莫不是他言辞过重?低头对上聂蕊望着他的目光。
那里面的太过繁杂,尚未及分辨,便已消逝不见。
这是她的哥哥。聂蕊主动握住聂歙的手,长睫低垂掩住眸中的神色:“哥,我好想你啊……”
声音苍白沙哑,聂歙从中听出无尽的委屈,他爱怜地摸了摸聂蕊的头:“亏你还念着我。”
“既已醒了,便先吃些东西再睡。”
“你就歇在宫里,等养好在回去。”
聂蕊点点头仍目不转睛望着聂歙,复而又道:“哥,我好想你啊。”
“出了一趟远门,如今都会哄我了,我如今知道你想我了。”
虽是这样说着聂歙唇角却已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温和的眉眼间盈满了宠溺,“我尚有些折子未曾批完,待处理完再来瞧你。”
望着聂歙离去的背影,聂蕊的视线渐渐被一层水雾所笼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久没有见你……
聂蕊缓缓坐起身来,才刚喝了几口粥,就瞧见太后身旁的嬷嬷匆匆前来催促。
“公主,眼下宫门快要落锁,太后娘娘唯恐公主赶不及出宫,特意差遣奴婢前来送您回去。”
嬷嬷姓林,是自太后入宫起,便跟着身边伺候的。让人下着雪还跑上一趟,看来着实是着急的很。
“不必了,林嬷嬷且自行回去禀报,本宫即刻便回。” 聂蕊擦拭着嘴角,声音幽然。
已经这般说了,可林嬷嬷依旧放心不下,执意要送,那副模样,好似生怕聂蕊会滞留宫里似的。
就连思谨这样性子沉稳内敛的,面色也难看起来。聂蕊倒是觉得无所谓,想送就送不怕冷就行。
雪落纷纷,路面湿滑难行。林嬷嬷在前头引路,一心只想快些将聂蕊送出宫去。怕半路上皇上派人前来阻拦,林嬷嬷中途改道,从御花园过。如此一来能抄些近路,早早抵达宫门口。
天色已然黑了,周遭被随行侍从手中琉璃盏晕出暖黄光晕。
走着走着,思谨发觉路径与来时不同。只是此时发觉已经晚了,已经行至御花园前。她面色骤变,身旁的思语更是气得身躯微颤。
未被选到聂蕊身边伺候前,她二人不过是后宫里籍籍无名的小宫女,平日里是没有资格上前伺候的,御花园更是没来过几次。后来刚熟悉些宫中事务,便随聂蕊出宫开府。此刻天色昏沉,宫墙和宫道上又都覆着雪,一时没有发现这条路的从御花园过的。
待发现时已然迟了,思谨冲思语摇了摇头,思语恨恨瞥了前面的林嬷嬷一眼,赶忙回到聂蕊所乘轿子旁。
所幸暖轿封闭严实,轿内之人应该瞧不见外面情形。
眼瞅着即将步出御花园,思谨与思语对视一眼,皆暗自松了口气。可还未等这口气完全舒缓,抬暖轿的粗使宫女中不知谁脚下一个踉跄,其余三人也跟着打了个趔趄。
轿身剧烈晃动,几近倾翻坠地。
“公主!”思谨与思语齐声惊呼。
闻得呼喊,匆忙赶路的林嬷嬷也吓了一跳。
聂蕊不慎磕到了头,所幸暖轿被厚实的锦缎严密包裹,并不觉得疼,只是原本昏沉的脑袋更是不甚清明。
“本宫无碍。”聂蕊坐定后,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行。
见状,思谨与思语这才退至一旁。
然而,也就是这时聂蕊抬眼,视线穿过夜色里纷扬的雪色,落在不远处一座精巧的八角亭上。
亭顶铺设着琉璃瓦,虽已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可在檐下灯光的映照中,散发出些许斑斓的色泽。不难想象,若未被雪掩,这亭子该如何夺目。
暖轿从亭子旁经过时,眼角余光略过旁边的两根较为粗壮的木柱上,那木柱上空无一物如此在夜色里也很是突兀。
好像它的上面总要有些什么才会妥当些,比如——秋千。
刹那间,聂蕊身体骤然紧绷,下意识地捏住暖轿的帘子。手背上青紫色的脉络浮现,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漫天飞舞的细雪,一时间肆意蔓延出大片大片令人目眩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