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摇头:“她们刚才在说些什么?”
“可是惊扰了公主?” 思语边伺候聂蕊穿衣,边应道:“说是昨个夜里城西有座花楼失火,火势凶猛,众人忙活大半宿才将火扑灭。”
“花楼?”聂蕊眨了下眼慢吞吞问:“哪个花楼?”
“倒是不知道是哪个花楼,”见她似是有兴趣,思语道:“待会儿奴婢仔细问问。”
聂蕊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被雪光映得透亮的窗棂上:“下雪了?”
“下了,今年初雪颇大,天寒地冻,公主可要多添衣裳。” 思语絮絮叨叨,试图再为聂蕊套上一件夹袄。
聂蕊任她动作,梳洗过后不让人跟着,独自出了房门。
扑面而来的寒气,好似针扎,
目之所及已是白茫茫一片,天色还暗,却因这满地雪色不用再打灯。
雪花如碎玉零珠,疏落飘散。聂蕊拢着思语塞入怀中的手炉,悠悠步出庭院。檐下余光洒落一片璀璨细闪,万物银装素裹很是洁净美丽。上辈子聂蕊生活的地方是没下过雪的,或许有下过,但她不记得。她只记得第一次看雪,是和哥哥一起去的……
仰头望去,点点白色如天女散花,从蓝霾色天幕中纷扬落下。
自那日从谢府离开,她就在没去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聂蕊和谢云晗有着惊人的相似,如今也是处于近乎僵持的平衡态势。
谢云晗静候京城来信再度催促,而她在等任务完成。
寒冷空气剥去周身暖意,这样的天气,取暖炭火不可或缺。可晏朔却不愿使用,也并非全然不愿,只是不愿独自享用。每日夫子授课时,他才会用,夫子一走,便将炭火熄灭。于是聂蕊顺手推舟,除了上课的时间晏朔都在她这里。
近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处,浅而已见的心机,聂蕊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轻快。
满是冷意的空气随着呼吸浸入口鼻,眨眼间,眸中也融入缕缕凉意,侵吞着五脏六腑的温热。聂蕊闭上眼,霜雪压枝坠落,捎来簌簌细响,如碎玉轻鸣。零星白絮飘落于纤薄眼皮之上,泛起些许绵绵痒意。
她听到了脚步声。
起初紧凑,继而放缓,临了却又迟疑,最终声响皆无,只余一抹略显急促的呼吸,转瞬连呼吸也微弱难辨了。
一切又归于安静,天地间好像仍是聂蕊一人,除了那道特意放缓的清浅呼吸。
距离任务完成,想来不会太远了。
哥哥啊……
良久,聂蕊睁开眼,碎雪融成水意顺着浅红眼角快速滑下,好似落了泪。目光触及不远处那道视线,那层被冰冻眸色好似被廊下灯影晕染,燃起一团炽热火光。
“来了,” 她轻声道。
“奴又扰了公主清净。”
肩头的细雪随着晏朔抬步无声掉落,他快步走到聂蕊身前,却又在她前方两步远的地方滞缓。
近乎克制又恰到好处的距离,合礼于止步,又因精准而略显逾矩。
“公主可是在等奴?”
明着小心试探的询问,是一望而知的心思。
聂蕊没接他的话,将怀里的手炉递给他,如烟的细眉下眸中含着浅淡笑意:“冷吗?”
有人说话需要顾及他人,有些人却不用,很多时候避而不答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琉璃似的浅色眸子比雪光还要透亮,晏朔上前接过。
天寒地冻,仅片刻工夫,手炉已不复先前的暖和,上面覆着的那层薄薄余温。更像是它从主人那偷来暖意。
想到此晏朔指尖微颤,转而垂首避开聂蕊目光:“奴不冷。”
只是那仿若被冻得透明的薄红耳尖,以及他紧握手炉的双手,却令此语难以令人信服。
聂蕊眸色微动,眼角笑意似是无形枝蔓借着冷意横生:“走吧,回去。”
屋内暖气氤氲,聂蕊入门,便被思语拥着入内室更换衣裳,待换好后,又为她递上新手炉。再到外间时,晏朔已经坐在熟悉的位置温书了。
冬天早上正是难熬的时候,左右她和晏朔都起的早,索性她每次起了后直接让人过来,温习完书顺便吃早饭,吃完后正好去上课。
恍惚中,聂蕊竟有一种养孩子的错觉。她侧眸,不远处晏朔脊背挺直,坐姿端正,暖光自他清隽眉眼滑至唇峰,肤色如玉容貌清绝。
静默的空气中流转着股温馨柔软的意味,察觉到那道不可忽视的视线,晏朔手中书卷久久未动。
目光所落之处好似生了火灼热发烫,却能让人生出难言的喜悦。晏朔强忍着抬头的冲动端坐着,然抬眼字里行间,却似素昧谋面。
厚重门帘掀起,婢女端着膳食步入。
鸡汤馄饨,外加几碟小菜。一共两碗,一大一小。聂蕊吃不了太多,小的是她的,大的是谁的浅而已见。
聂蕊没吃几口便已经饱了,她轻搅着碗中的浓汤,已经没有再吃的打算。
察觉到晏朔的视线,她恹恹抬眼:“怎么了?
“公主所食甚少,可是胃口不佳?”
思语入门恰好听到晏朔的话,悄悄瞪他一眼,上前将打听之事娓娓道来:“公主,昨个儿失火的花楼是垂怜阁。”
话落,晏朔猛然抬头,却见聂蕊面上并无丝毫意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