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百姓,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早死舒服些’,但他们不想死啊。人家活着本来就难,结果还有人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要断了他们的生路,你不觉得荒谬吗?”
没人回答她的话。
半晌,安静的阴影中传来笑声,由最开始的嗤笑一点点变成了狂笑,他笑得讽刺,好像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言论,将数年的笑一并在今日全笑了出来。
瘆人的大笑回荡在这里,也不知过了过久,这太监终于换了个姿势从椅子上起身,脚轻巧踏在地板上,一步步朝她走来。
烛火昏昏映照出他的面容,方才还笑的太监此时满脸阴鸷,漆黑的眸子凝在李婳脸上,眼中毫无情绪。
他走到了李婳面前,不见悲喜道:“你说的好人是谁?我可从未见到,总不能是你那二哥哥白梦长。”
见李婳默认的样子,宁仇忽地又笑了,“那白枕下狱早就烂了名声,满天下之人皆在骂他与卢怀岳贪墨,这就是你口中的好人?可惜了,史书会记着他们的罪,千百年后他们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他缓缓压低了身子,将唇覆着她耳垂低声道:“而骂他们的,就是你以为无辜的百姓。”
李婳听到他那么说白枕他们早就被气得浑身发抖,紧握着拳头迫使自己保持冷静,但他那一凑近便是点燃了炸药桶,浑身的力道聚在一处,她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宁仇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李婳手被震得发麻,盯着打人的那只手,她心中除去觉得自己要命绝于此的害怕外更多的是快意,就好像随着这一巴掌挤压许久的情绪得到了丝丝缓解。
反观那被打的宁仇,脸被扇到一侧。久久没有转过头,好似被打懵了一样。但很快他就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被打的那半张脸,胸膛被气得颤抖,旋即他紧攥着李婳的胳膊往室外拖,外面守候的太监见状连忙迎上前,正巧撞上了被扔出去的李婳。
“这丑奴仰慕白梦长已久,你且押她去听听京城里那人的名声,听明白了再回来见我。”
正月温度寒冷,李婳发间的水未干透一点点滴落,有些水浸湿了衣领,此时她又被扔到了雪地里,顿时冷得直不起腰。
太监将她拽起,连着几个同伙生拉硬拽的将李婳带到了街上。
京城外面或许有流民散乱,但此处是天子脚下,当然看不见某些“不该”出现的景象。
李婳被几个太监押着坐到了一处酒馆,馆内说书人说的正是泥菩萨显金身的事情。
在他口中,白枕与卢怀岳尽是贪墨害人,搜刮民脂民膏的大奸大恶之人。现在被关进了牢里就是报应。
身旁一桌子的看客饮着酒闲聊,听到这故事后有一个探头探脑,把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那白江梅可厉害了,亲爹死了就在长宁又认了爹,现在京城还有个姓卢的堂舅……也能算爹!”
一旁之人附和道:“可不嘛,以往只听过三姓家奴,现在倒是真有个三姓家奴了。”
又有人道:“可不是奴嘛,都当上官了也不从府里搬出去,也不知道……”
几人哄笑。
李婳听着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就想去掀了他们桌子,“你们一个个的说什么胡话,也不知道积点口德!”
那桌子人本就是些游手好闲的家伙,听到有人反驳,连头也不抬就道:“什么胡话,他们贪墨害人都被抓起来了,我们不过是说说就成了胡话?我看你是喜欢人家,猪油蒙心瞧不见别的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笑声,竟是有人嫌不够般又添了好几句,无外乎是说她没脑子,甚至还有人直接喊话让她进监狱陪白枕算了。
那人话说了一半瞥见李婳身边的太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但李婳还是将那些话听了个干净。
她气得面色涨红,觉得自己要是不做些什么就要气死在这里。
反正她也被抓起来了,罪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李婳想通后一把掀了邻桌那几人的桌子,趁着大家震惊的时候快步朝那人走过去,猛一巴掌抽了上去。
“你去陪你大爷!白枕他们辛辛苦苦为你们着想,结果你们就在这里喝酒攻击他们。他再不济也当过官,比你这种只知道满口喷粪的好了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