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出了海，船长老周今天休假，驾驶舱是李泱在里面。他今天戴了个眼镜，神色严肃地盯着前方，挽起袖子很是干练。

温确小声问倪奇奇：“我们去干嘛？”

倪奇奇：“游泳。”

“那么冷还下水？！”她伸出手拂过海面，秋天的海水刺得沁人，她下意识把手缩回袖子

“嗯。”倪奇奇语气低落，“我很害怕游泳，但他总是逼我下水，讨厌死了。”

温确张了张嘴想替李泱说话，而李泱早已把船停在了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俩人身后。

他一点儿都不生气，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跳下去。”

倪奇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沿着船边朝下面一看，深不见底的大海仿佛会将人吞噬。

倪奇奇：“今天太冷了，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李泱无动于衷：“跳下去。”

倪奇奇磨磨蹭蹭的，天知道他有多讨厌游泳。大人们总是说在大海边长大的孩子怎么能怕游泳呢？但倪奇奇就是害怕，他站在轻飘飘的小船上无助又委屈，生怕自己跳下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李泱：“自己下去，别逼我踹你。”

“李泱你个臭皮蛋！！！”倪奇奇见沟通无果就大哭大闹，“你就是不喜欢我呜呜呜，你就是个坏人，我不要下去不要下去！！”

李泱似乎习惯了他耍赖皮，他把倪奇奇逼到了船边，轻轻说了一句“憋气”然后把他推下去。而倪奇奇见他来真的，赶紧憋气闭上了双眼，下一秒，自己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倪奇奇小小的个子慢慢没入海面，温确倒吸一口冷气，慌张道：“他还小，这样不会出事吧？”

李泱不答，他的目光沉沉地盯死海面，攥紧的拳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他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每一秒都是煎熬。

很快，倪奇奇就掌握了平衡，跟着一个浪花从海里翻滚了出来。他手脚向上划很是忙碌，嘴巴也不清闲：

“李泱你想杀了我啊？”

李泱居高临下对他说：“抓着船边让身体浮起来，然后慢慢松手让自己飘在海面上，记住我教你的急救动作。”

倪奇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听话地做。

看着小孩越来越得心应手，温确才放心地坐下：“这浪那么快，你不怕他真的被卷走了？”

“怎么会？”李泱说，“我早就在这附近牵网了一张大网，他是飘不出去的。”

“……”温确无语，“那你怎么不跟人家说？他又不知道你做了安全措施，肯定害怕，而且觉得你不管他的死活。”

温确不太赞同这样的教育方式，觉得对小孩太残忍了。

“有锻炼才会有成长。”李泱语气淡淡，“他又不是温室里的小孩，不需要太多的呵护。”

倪奇奇已经没有护他周全的父母了，他需要更快的独当一面。罗浮岛常年会经历台风，暴雨，不是绝对的安全。若是碰上突发情况又不会游泳，那就危险了。

温确还想说什么，倪奇奇已经翻身上船了，她止住了话头赶紧那干毛巾替他擦水。

倪奇奇冷得发抖，双唇都冻紫了，说话也不利索：

“李，李泱我告诉你，从，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刀两断，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狠心的爹！”

小孩倔强地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对着李泱单方面的绝交。

他等着李泱哄他，或者骂他。但李泱听完后转身回驾驶舱，淡淡道：

“坐稳，我开船了。”

……

从那天起，倪奇奇就真的没理过他了，父子俩开始冷战，而李泱却毫不在意。

晚上温确照常吃完饭回院子，路灯下站了个身影，李泱提着个饭桶在等他。

李泱：“昨天在船上受凉了，文奶奶给你熬了姜汤。”

温确打开盖子，却发现是俩人份的。

温确：“我今天一直在食堂帮忙，我怎么不知道她熬了汤？”

李泱表情不自在。

“是你熬的吧？”温确倒了一碗出来，故意道：“还有一碗是给谁的呢？昨天受凉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晚饭时听见倪奇奇咳了一声，结果有人马上就开始煮汤了。温确觉得李泱就是口是心非，表面不在乎其实内心可紧张他了。

温确叹了口气：“何必呢？你那么关心他不能直说吗？现在他可怨你了。”

“没必要。”李泱皱眉，“我不在意他怎么看待我，只要达成结果就好了。”

“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小朋友内心很敏感的，你这样冷淡他会没有安全感，觉得你不爱他。”

温确慢慢说：“你可以对他温柔一些，多表达一点爱意。李泱，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

温确的声音很温柔，却让李泱感到难过。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些大人也是这么评价他：

“我们泱儿其实很聪明，就是不太会表达。”

“这孩子，打小就不太说话，以后谁会喜欢他？”

“闷葫芦一样，再好的才华都蒙蔽了。”

……

“所以。”李泱神色脆弱，连见到她时欣喜的眼神也暗淡了，“所以，连你也嫌弃我的性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