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确立刻读懂了他的眼神,有些郁闷。都怪自己在船上平易近人和谁都能聊几句,搞得大家一有麻烦就来找她,跟她是负责人一样。
“住手!”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温确觉得好丢脸,认命地出声阻止:“郑姐,你儿子确实也不小了,男大避母你也希望他早点儿独立是不是?”
“可是……”
“好了,一会儿我安排他和Colin一间房,他以前当过老师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女人不服,还想说着什么,但温确的耐心已经到达极点,她转头对着李泱说:“先生,岛上还有床垫吧?”
李泱看着她表演,配合地点点头。
“那正好,你们母子搬去门口的集装箱睡吧,孩子娇气没了人照顾可怎么办。”她的话很不客气,可温确的语气却很真诚,一时之间郑大姐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温确补充:“哦,还有墙壁灰过敏的也可以去集装箱打地铺,那里没有墙壁。”
…………
晚上温确将封海的噩耗告诉了大家,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温确丢下了大部队拿着电脑找了个清静的地儿剪视频。
零零碎碎的,她凑成了一期vlog,八分钟的小视频里面有四分钟都是暗广。
她叹了口气。
温确出生在南方一个很贫穷的小镇上,小时候家里没有钱,妈妈还生了两个弟弟,温确很早就没有读书了。
她从小就被灌输要为弟弟服务的思想,照顾好弟弟是她的责任。至于自己开不开心,自己想不想读书,没有任何人关心过。
直到有一天她送二弟上学,回家时路边新开了一家彩票店,不知为何温确脚下像被粘住了一样迈不开腿。
她做了人生中最奢侈的一个决定,用攒了好久的四十块钱买了一张彩票。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四十块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买不到一张离开这里的火车票,与其这样她还不如赌一赌。
幸好,她赌赢了。
上天薄待了她十八年,自此以后,她终于被幸运眷顾。
温确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悄悄把自己的身份证带走了,买了一张到省城的火车票,带着中奖的五千块钱租了一间老破小。
她没有学历,只能找一些苦力活儿,但温确觉得比起在镇上带孩子要快乐很多。
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手机,那个时候温确不知道短视频是什么,每天把自己开心的事情录下来发到网上。那时还没有“安利”这个词,她还会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好用的分享到网上。
也许是她漂亮,也许她运气好,温确发现自己账号的粉丝越来越多了,小镇上不受宠的女孩现在一堆人说喜欢她。
后来温确的私信会有很多人找她,有一家蛋糕店的老板找到她,说给她发两百块钱红包,让温确在镜头里说他家的蛋糕很好吃。
可温确收到后吃了一口,齁得要死了。她把老板从密密麻麻的私信里拉了出来:“你们这是虚假宣传吧?这根本就不是动物奶油!我才不会接这种黑心商家的广告。”
再后来温确还接到过一些护肤品,价格比零食的推广高很多。有一次一个小众的品牌找到她,说只要中途插一个十秒的广告就好了,只要十秒,就可以得到一万的报酬。
温确动摇了,虽然他家的爽肤水并没有商家的广告词一样神奇,可她只需要让爽肤水在她的视频里出镜随便夸两句就好了。
这可是一万啊,需要十八岁的温确攒够好久的钱中两次奖,而二十二岁的温确只需要说一两句话就到手了。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渐渐的,温确觉得自己越来越假了,无论是在视频里还是现实里。
每次录视频都没有当初那么快乐了,那些她在镜头里说喜欢的东西是真的喜欢吗?她说这趟旅行很开心,是真的开心吗?
“叹什么气?”
温确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李泱静悄悄地站在她身后,面色发寒。
她就那么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他?
李泱有些心塞,别的旅客闹了一通后也就接受了,她倒好,一个人躲在外面叹气。
“先生您怎么还不睡?”温确没有回答,屁股下意识移了移空出了一个位置。但又想到男人并不喜欢社交,也许随口一问马上就要走了。
可他却挨着她坐下了:“夜巡。”
罗浮岛没被开发完,后山有些野生动物。李泱从没去撵它们,它们也识趣地没出来过,楚河汉界,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今天岛上来了不少人,怕那些家伙不安今晚跑出来闹事。
“你们真的很辛苦。”
温确柔柔地说着,晚风拂过她洗得香香的发丝,轻轻地扫着李泱的脸。
说了一路的场面话,但这句她非常真心。如果不是碰到这位李先生,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李泱愣愣地看着身边的女人,那么近,他清晰地看见了温确脸上细细的绒毛,她像一个香香的水蜜桃。
温确往向远处:“那就是你们的灯塔吗?”
他看着女人指着旁边的高物:“对。”
这是琼海和南海交界的标志,是中国海防的象征,是海上迷路者的导航。
更是他守护了一辈子的灯塔,他的信仰。
灯塔沉默地立在小岛的边缘,历经岁月沧桑周身都掉漆了,可依旧屹立不倒。夜里灯塔最高处的“帽子”闪闪发光,孤独却让人心安。
李泱发出邀请:“要上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