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间,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诉说着这座府邸的沉寂与往昔的辉煌。
阮如安目光微沉,注视着那扇渐渐敞开的门。她垂在袖中的手轻轻握紧玉佩,心头的情绪复杂而沉重。
门内,是熟悉的青砖白石,四下静谧无声,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般。
她迈步走入阮府,想象中落满灰尘、破败荒芜的景象并未出现。
相反,廊檐整洁如初,石雕上的纹饰清晰可见,几缕寒风拂过,将庭中未扫尽的梅花香气轻送入鼻。
“赵管家?”阮如安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前方正垂手恭立的一位老者身上。
那人听闻熟悉的称呼,眼眶一热,连忙上前行礼,声音哽咽:“老奴叩见皇后娘娘!”语气中满是激动。
阮如安定定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微微怔住。许久未见,她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暖意,唇角轻轻一弯:“赵管家,竟是你。”
赵管家一抹眼泪,声音颤抖:“自府上出事后,老奴日日祈求上天保佑娘娘平安。今日再见,实在是天大的恩典!”
阮府内向来不讲什么礼教陈规,再言,赵管家又是阮相跟前的老人,是一直看着阮如安姐弟长大的,自然更不谈什么生疏了。
镇北王见此情景,也没多大反应,他只微微一笑,向阮如安躬身行礼:“皇嫂,臣弟职责已尽,便不多留了。还请皇嫂于宫门落锁前回宫。”
阮如安颔首道:“有劳你了。”
镇北王未多言,只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只留一队随从在外远远护送。
-
阮如安目送镇北王离去,略作停顿后,便迈步踏入阮府的大门。
庭院里,梅树依然盛开,未扫尽的落花散落在青石地面,混合着寒风送来的淡淡幽香,似乎时间从未改变过这里的一切。
赵管家跟在她身后,眼中含着一丝激动,却又克制着,不敢流露得太多。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半月前老奴同府中下人们便被送回了这里。宫中不时有人送来物资,说是上头的恩典。虽然不许我们擅自出府,但府中一应物件都已经恢复如常了。”
闻言,阮如安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整洁如新的廊檐与庭院,沉静如水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心中已然明了。
“宫中送来的物资?”她轻声问道,语气带着些试探。
赵管家点头:“是。每次送来之人皆是宫中内侍打扮,行事周到细致,老奴瞧着……倒像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
这话一出口,阮如安便更加确信了心中猜测。
她垂下眼睑,指尖习惯性地轻抚着袖中的玉佩。
半月前府门解封,物资接连送来,下人被妥善安置——这样的手笔,除了穆靖南,还能是谁?
她不再多问,继续向前走着,青砖白石在寒冬的阳光下泛着微光。心头虽有隐隐复杂,却终究归于平静。
穆靖南的用意再明白不过,既是关照,更是护佑——保护阮氏,保护她的亲人。
这样想着,她的思绪免不得飞远。
一旁的赵管家见了自家主子这个心不在焉的表情,也识趣的噤了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阮如安回过神来,赵管家这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娘娘,公子正在练武场。您是现在过去,还是先歇息?”
阮如安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扫过这座阮府熟悉的廊檐,低声道:“现在去吧。”
一路行来,阮府恢弘的景象尽收眼底。
虽时隔多月,但府邸内仍旧透露着几分昔日的风采。
雕梁画栋上泛着暖光,廊柱上金漆描绘的盘龙纹饰栩栩如生,庭院中的假山流水间,几尾锦鲤悠然游动,映衬着廊檐下的赤金灯笼,点缀出一派肃穆与富丽的气韵。
“这里的一切,竟仍旧如昔。”
阮如安看着两旁林立的松柏,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更多的却是沉甸甸的责任感。
阮府能有今日气象,也不枉费她如此苦心经营多年。
又复行几步路,只听得不远处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阮如晦爽朗的笑声。
“阿姐!”一抹熟悉的青影忽然从练武场内冲出,那张久违的俊朗脸庞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阮如晦大步流星地跑来,站定在她面前,双眼亮晶晶的,“好久不见了!阿姐!”
阮如安目光柔和,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语气中带着调侃:“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我这不是高兴嘛。”阮如晦咧嘴一笑,阳光洒在他健硕的身躯上,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发。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彼此熟悉的温暖和依赖。
“阿姐,我得告诉你一件事。”说到正事,阮如晦收起了笑意,目光中多了几分认真,“原先是我误会了姐夫,他根本没有为难阿耶和温阿叔。他们不仅好好的,还写密信让我速速回京救驾呢!”
他原本是无心,可这一番话落到阮如安耳朵里,倒生出别样意味。
“救驾?”阮如安微微一顿,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救谁的驾?又救什么驾?
她住在这京城里那么多时日,怎么不知这情形已经紧迫到需要长安城外的五千兵将赶回来救驾的程度了?
御林军禁军都还在,巡防营也都还在……哪里轮得到阮如晦?
见面前人这个反应,阮如晦自然以为是自家姐姐不知情,便继续爽快地解释道:“姐夫传信给阿耶,说是命我即刻回京。结果我一路火急火燎赶回来,竟还是拖到了今日也没什么动静。”
“今日是…..”阮如安猛然抬头,转向身后的冬儿。
她近来过得昏天黑地的,哪里注意得到日期。
冬儿自然会意,上前来低声答道:“回娘娘,今日是二月十八。”
听到这个答案,阮如安心中陡然一震。
她低头沉思,脑海中迅速梳理…..二月十八,朝中并无太多仪礼安排,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帝王前往太庙祭祀先祖的祭礼。
她这几日是忙着揣测穆靖南的意思,又忙着处理前朝政事,竟然连这场祭礼都忘了。
“帝王祭礼……”她喃喃自语,忽然抬头道:“祭礼中,皇后与太子皆不用出席,只需皇帝独自前往太庙祭祀。这……”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眉头紧蹙。
独自一人……独自一人……救驾……
“陛下那边,可有告诉你何时动手?”她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阮如晦。
阮如晦摇了摇头,略显迟疑地说道:“只说到时候兰大人会来寻我。”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阮如安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语气陡然急促:“糟了!冬儿,备车,我要立刻回宫!”
“阿姐,出什么事了?”阮如晦紧跟在她身后,满脸不解。
阮如安没有回答,只是一刻不停地向府门走去。两人一路快步穿过长廊,抵达府门时,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出现。
“兰寺卿…..”
阮如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目光直直看向带着一众随从走入阮府的兰寺卿。
兰寺卿目光与她相接,微微拱手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