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寂静无声。
昆宁宫内,宫灯昏黄,外殿的烛火渐渐熄灭,静谧之中,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阮如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那一阵莫名又熟悉的沉香萦绕,她伸手轻轻吹熄了桌上最后一根蜡烛,殿内顿时陷入了幽暗之中。
她拢着袍子,坐回书案后,静静等候片刻,忽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来者步履轻盈,虽身披斗篷,面容却是熟悉。
“何事?”阮如安目光微冷,语气却依旧淡然如常。
来人正是霍若宁,他摘下斗篷,眉宇间隐含着几分焦急,压低声音道:“局势有变,北境失守,定国公下落不明,程太尉掌控六军,你可知晓此事?”
阮如安闻言,心中骤然一紧,眉头微皱。
她这几日可是看了不少折子密信,未见的半点这般痕迹,怎会忽然出了那么大的岔子?
她定了定神,轻声道:“不可能,北境大捷,契丹兵败,如今局势大好,怎么会如此?”
霍若宁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阮如安这消息是从何处听来的,只神色凝重,开口道:“此次行军指挥副使乃我旧部,他一封密信传回,定国公已然失踪,随行的军师亦是杳无音讯。”
“军师?”阮如安顿时一惊,不知怎的,她心头蓦然一紧,仿佛有根刺直直扎入心口。
霍若宁点头,声音微沉:“那位军师便是先前名动北境的医书学者,想来你应当知晓此人。”
那位学者?可不就是阿耶吗?
阮如安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镇定,轻声问道:“定国公失踪,程太尉掌兵,若是他心怀不轨,岂不意味着……他有机会借兵夺权?”
霍若宁闻言,神色微凛,他本是来报信,未曾料到阮如安竟能如此快地抓住事态的关键。
他微微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女郎,较之几日前,她眉宇间更似那位帝王,比之更甚。
更为耀眼夺目。
霍若宁自知不可僭越,便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垂眼道:“你所言极是,程太尉狼子野心,若真有此谋,恐怕长安亦危。”
北境此次十万大军,除了定国公手里的主帅令,便只听从程太尉手里的那枚虎符了。
想起先前他似与那突厥刺客有所来往…..
若是两两勾连,联手起兵直逼宫城……
阮如安低垂的眸中透着冷静,心头却早已翻涌不止。
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慌乱,声音低缓:“如今我能做的事不多,但定国公的失踪绝非偶然。你打算如何应对?”
霍若宁今日便是为这个事而来,他直言道:“我欲上书,请带霍家军北上支援京师。若能成事,便可扭转局势。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离京数月……”
“你如今处境艰难,我若离了京……”
还有谁能照顾你。
霍若宁没能将这句话说得出口。
他虽是世家出身,却也不是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霍若宁见过哀鸿遍野,也见过流离失所,他在南境驻守多年,比这些久久住在富贵窝里的贵公子都更明白。
战争对于百姓意味着什么。
是国破家亡,是妻离子散,更是生灵涂炭。
同样的,家国安危在前,阮如安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她只抬眸看向霍若宁,目光坚定,轻声开口道:“霍若宁,你去做你该做的事,莫生他虑。我也会顾好自己。”
听罢,霍若宁深深望了她一眼,道:“明日晨时,太医朱氏会被白祭酒酷刑故意害死。”
“往后,你身边便多一位女暗卫。”
闻言,阮如安张了张嘴,她想说自己不需要。
可她确实需要。
前儿个兰贤妃被刺杀的事她早早听闻,她眼下身边的确是少了人手,送上门来的助力,若再不要,便是矫情了。
“多谢你。”阮如安站起身来,正儿八经的道了声谢。
无论是先前霍若宁给她安排的小福子,还是后来的许多事。
“那张认亲书可不是我伪造的。”
听了这话,阮如安一顿,“什么?”
“你嫁给皇帝的第一年,我便让阿耶去寻了你爹,摁下了这个认亲书。”霍若宁扯着嘴角笑了笑,“一是怕往后有人拿此说事,二也是……”
“能以更合适的身份保护你。”
“所以,你无需言谢,也无须担忧。”
霍若宁讪笑道:“我同你有缘无份,做一回兄妹却是能够的。”
语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将其放在阮如安面前的书桌上,“此为她的身契,从此以后,你便是她的主子。”
“唯一的主子。”他补充道。
语罢,不待阮如安反应,却也像是怕自己舍不得,他随即果断转身,纵起隐入夜色之中去了。
阮如安凝视着那消失的背影,她略略蹙眉,只觉得不对劲。
这股直觉充斥着心头,直至蔓延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