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候车室里,白巫师低头看着爱人。他的目光落在他金色的睫毛上,看着它们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投下两片羽毛般轻盈的阴影,若有所思。
有时候,阿不思觉得盖勒特就像某种庞大、沉默的黑暗生物,不息不止的潜行使他成为无处不在又目不可见的黑色风暴。人们只是通过他在日光下的幻象认识他,而无从捕捉到他的本体。
他并不解释自己,不只是他不想,更因为他不能。在黑暗中,他有无数的思绪、无数的秘密,无数有关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箴言。他很庞大,混沌,充满了黑暗的智慧和知识,他真实的愿望和想法几乎无法被把握。
倘若沿用这个比喻,与他有着相当的智慧的阿不思则像一座沐浴在阳光中的、无限的图书馆——他的逻辑就像馆藏索引那样清楚易懂。相比之下,盖勒特那团风暴中背离世俗的逻辑,除了他自己和他的同类,恐怕就只有阿不思才有办法搞懂了。
大部分时候,白巫师只是凭他那天才的直觉大致弄明白这团黑漆漆的风暴在往哪个方向刮。但偶尔,如果他有必要完全理解他,他要先想办法让这只庞然大物停下来,在他面前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待一会儿,直到他那些杂乱地飞来飞去的混沌和黑暗稍微凝固,他就能找到某种方式完全看懂他。
噢,他总是有办法让他放松警惕地待一会儿的。
比如现在,盖勒特就安静地、甚至可以说全无防备地躺在他的腿上。而且看上去很不愿意起来。
阿不思看着那双徐徐睁开的冰蓝色眼睛,松了口气:
“你刚才吓坏我了,亲爱的。”
盖勒特察觉到了一点儿微妙的危机,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想坐起来。但阿不思目光深处的担忧令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被爱人身上的气息包围令他整个人不自觉地懒散起来。他和他的黑暗打了个哈欠,决定赖在这儿不动弹了。
阳光的阴影在不断移动着。初秋的天气变化万千,浓密的云雾开始沉默地在国王十字车站的上空聚集。一片阴郁,但柔和的黑影笼罩了候车室。绵密、黑暗的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阴沉、寂静、埋藏着恐怖,但异常地温柔。
阿不思就安然地坐在这片黑暗中,低头看着他。他湖蓝色的眼睛像平静的水面,清澈又深远。
盖勒特喜欢这双眼睛,即使他明知它的锐利会让他的黑暗无所遁形,明知道如果他不移开目光,他所有的秘密都会暴露,他仍然喜欢。
他不会移开目光,所以阿不思会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他,他会变得既不害怕他的黑暗,也不迷惑于他的外衣。也许有一天,黑巫师会破天荒地提醒下他的同类——过来人已经验证,遇到这样的人应该及时逃跑...而不是像他这样兴高采烈地自投罗网。
“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盖尔。”
阿不思轻柔地拨着爱人的额发。
“如果你还记得,你送我到霍格沃茨,看到詹姆和莉莉的合影的那天;在国际神奇动物学峰会上,我们第一次见到忒修斯的那次;还有你听到哈利的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的时候...你对某些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很疑惑——只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严重。”
候车室里的黑暗似乎凝固住了,漆黑的风暴和暗流自己掐灭了自己,也暴露了它的形态。他的隐瞒,他的秘密,他的恐惧。
阿不思平静地低头看着他。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盖尔?”
看吧,你完了。盖勒特对自己说。你儿子知道演和躲,那才是正常人面对阿尔的反应——你呢?恨不得躺在他怀里睡一觉。你这个黑巫师怕是没得救了,快起来!
他吸了一口气,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亲爱的——”
一个吻落到了他额头上,把他封印了回去。
盖勒特不敢看阿不思的眼睛,怕在其中看到不安,怕那会sha死他。这位巧舌如簧的黑巫师把想好完美的托辞都咽了下去,思绪上天入地转了一个来回,直到阿不思在他头顶叹了口气。
“我会等你准备好告诉我的时候。”他说,“答应我,别自己一个人承受。我们共同走过了每一件事,盖勒特,在你身边,我没有任何可恐惧的——除非你将我推到无法为你做什么的境地。”
细腻的雨声中,盖勒特沉默了一会儿。
“我答应你,阿尔。”他说。
这会儿,他坐了起来。雨声还在回响,但渐渐停了。他轻轻地吻了阿不思。
“霍格沃茨未必完全安全...我们得看着点那俩小孩。”盖勒特说,“他们要是想自保,迟早得学习怎么合作。但现在还不行,得等那破小孩自己明白他哥的厉害。我得抽空往学校跑跑——我想,变形学教室的特供下午茶,今年也还有吧?”
我也得看着点你,盖尔。阿不思默默地想。如果今天他没有在他身边...难以想象。
“当然。”阿不思别有深意地笑了,帮他把领口抚平,“全年为您供应,‘格林德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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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伯特·海格。”即使是坐下来,这个大个子也比其他人要高出整整一大截;他有点慌张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跟每个人握了个手,“我是说,太抱歉了——我总是控制不好开门的力道。”
米勒娃抱着胳膊,狐疑地看着他,敦促着他的解释。
“哦,我老家在法国那边。我一路过来,刚好赶上挪威脊背龙的迁徙路线。这小家伙睡过头了,醒过来的时候整个种群都已经走了——”他说着说着,又有点心虚,“我,我知道我很难养他,但是最近欧洲的盗猎非常猖獗——”
“这可以理解。”还没等他说完,纽特就表示了赞同,“那群人太可恶了,它自己肯定活不成。”
海格看着他,连连点头。米勒娃深吸了一口气:“但是——”
“等等,”哈利警觉地说,“你们都先别说话。”
车厢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们听到有人敲了不远处的某个车厢的门。
“不会吧。”波莫娜大惊失色地用口型问,“巡查的?”
米勒娃示意他们赶紧把龙藏起来。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那小家伙塞进空的蛋糕盒子,哈利冷静地施了个混淆咒。现在,波莫娜紧张地抱着“龙馅儿”蛋糕盒,脸色苍白的盯着门外。海格已经做好准备“坦白从宽”,把责任揽回自己身上了。
米勒娃一脸复杂的表情,和哈利一起站到了车厢门口去。她发誓她是个尊重规则的人,她还没太搞清楚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掺合到了一件足以把他们都开除的事儿里。
接着,三个新同学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子比哈利稍微矮一点儿,脸好看的简直不像真人的男孩出现在了车厢门口。他有着一头梳理整齐,微微打着卷的黑发,皮肤有点苍白,戴着一副半月形眼镜。他的气质很安静,站在车厢的古典装潢中间,活像一幅油画。
“你吓死我了,汤姆!”
哈利魂儿都要出来了,赶紧把他弟从车厢外面拽了进来。
“这是我弟弟——汤姆,这是米勒娃,这是波莫娜,这是海格。”
“你们好。”他冲他们露出了一个社交微笑,“汤姆·里德尔。”
车厢陷入了沉默。三位新同学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他长得是跟哈利挺像,而且都穿着上好的布料做的夏季衬衫和衣裤,仿佛是一个人挑的衣服;哈利走过去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那情景简直太神奇了——他们完全是电影里那种最相似,又最不同的亲兄弟——不过,为什么他们的姓不一样?
“噢,你好。”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这块是给你留的,汤姆,上次父亲带了一群人都没抢到的那款。”哈利把蛋糕端给他。
“谢谢。”汤姆接过来,礼貌地说。接着,他看了一眼这个过于拥挤的车厢。一个看上去就有鬼的蛋糕盒占据了看上去属于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