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读了我书房里所有古魔文的书,又把阁楼的书柜翻了个底朝天,你处心积虑,从上万条咒语里翻出一条刚巧能复用最多原有字母的,然后又想到让蛇去执行,这样就不会留下魔法痕迹——英国本土有超过十万条符合条件的蛇,死无对证,我简直要给你鼓掌了!”
盖勒特看着那小孩卯着一股劲儿的样,就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对的。
“你把你哥坑得够呛,自己摘的倒干净!你唯一能作为证据的接触,就是你给蛇下命令的时候——你不就是赌摄神取念的精度,不足以从七天里找出那几十秒记忆么?”盖勒特阴冷地说,“我告诉你,我知道至少十种黑魔药,能把你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一次性连续地取出来——但你还能不能醒过来,可就全看运气了。”
男孩白着脸思考了一会,明白他不是在诓自己。
可他就是不甘心。说到底,他根本没想过那老掉牙的破玩意能正常运转!而且蛇有时候办事没那么灵活,不可控因素太多了,谁知道真能成功啊!
“我做了这件事,”他似乎终于认清辩驳已没意义的事实,他的表情变得恶毒,怄着气说,“是因为我能做到!如果哈利有那个能耐,他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就像没有人会怀疑是爸爸做了这件事;如果他没能耐救自己,他就去si,为什么我要对他负责?”
盖勒特感觉自己迟早要被这小孩气得灵魂出窍。已经够了!去它梅林的家庭教育!去它的怀柔处理!他把椅子推开,站了起来。圆厅周围的拱廊开始传出噼啪的燃烧声。
黑暗,无形的、浓郁的黑暗,化为沸腾的厉火,一层层地将整个圆厅点燃了,直到父子两人身后咫尺之处也充满了咆哮的黑焰,盖勒特彻底拉下了脸。
“过来。”他说,“我告诉你为什么。”
汤姆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我不会限制你,不会干涉你去做什么——但最基本的原则是:你永远不能把刀尖指向哈利或者阿不思!”
盖勒特努力在盛怒之下控制着自己的措辞,他明白,对这自尊高得不行的破小孩来说,说服和侮辱只有一线之隔。
“我从未向你收取代价,汤姆·里德尔。我不在意你的动机,而是你行为的结果。我尊重你的本性,前提是你尊重我赋予你的身份。你要做你的烂事,就让它烂在跟你哥和你爸无关的地方,别把祸水引进家里!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那你就滚回伦敦去!”
“又或者,”见男孩不服气的样子,他的声音低下来,故意说,“你没能耐把你哥摘出去?那算我高估你了。”
“我能做到!”男孩的自尊心被扎了一下,生气地说,“我只是没觉得那破东西真能管用!我没有故意陷害哈利!”
“不对。”盖勒特想都没想,“是的,你只是觉得有趣,你并没讨厌哈利到一定要把他赶出去。但你不介意随手一试——要是没成,要么无事发生,要么你哥上赶着要跟你同罪,我看不得你爸难过,把你们都捞出来;要是成了,哈利被魔法部稀里糊涂强行带走,你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养子,那麻瓜也付出了代价。”
汤姆哑口无言。
烦死了!他完全理解对了,因为他俩思维方式是一样的!
“这一次是哈利,”黑巫师干冷地笑了一声,“下一次是谁,你爸?”
“不。”男孩果断地否认道。他的心脏狂跳着,心惊于这话里的杀机。
汤姆发现事态在失控。有那么几秒钟,他的四肢像被冰冻了那样。他觉得盖勒特不在面前,他的面容融化在跳跃的火焰深处,他的五官如此模糊。
为什么他的黑暗如此死寂?为什么他所在的深渊如此古老?为什么他的魔力比阿不思深不见底得多?
“选吧。过来立誓,还是滚回孤儿院。”厉火深处的声音说,“愤怒只会让你盲目,想清楚你要什么才能帮你。”
汤姆用余光瞥了眼那漆黑的、不知通向何处的拱廊出口,忽然意识到,如果他拒绝,他恐怕也回不到伦敦了。可如果他接受,他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他真要对哈利和阿不思动手,不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绕开盖勒特的。而他总会战胜父亲,逼他解除誓言——他绝对会做到!
不能愤怒,不能盲目。永远清醒地做出每个选择——这才是他从他这个爹这儿真正学到的第一课。
冷汗浸湿了男孩的后背。他盯着盖勒特,然后慢慢地,把手递给了他。
“恶魔护体”的火焰包裹了他的手腕,在一阵轻微的滚烫过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牢不可破誓约一样,是独属于立誓者和见证者的秘密。
与之同步地,圆厅和厉火都在淡去。戈德里克山谷的星空和草地在周围显现出来。
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
盖勒特是对的,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愤怒。
男孩看着自己的手腕,有点沮丧。他不服气地盯着地板。坏脑瓜里各种愤怒的想法像风暴似的刮来刮去。
他要变强。他要挖出他的弱点。他要一边仰望,一边踏平这座高山。
——父亲的弱点?
男孩抬起头,盖勒特已经往家走了一段路。他站在草坪的高点,远远地、出神地眺望着什么。
理所当然地,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是那扇再熟悉不过的暖黄色的窗,载着那一抹红发,漂浮在山谷漆黑的夜色正中,好像一艘方舟,一枚信标。
他不理解父亲表现出的那种虔诚。这里边绝对有什么超越了人们所谓的爱的东西——一种宗教式的,说不清楚的情绪,黑暗,神秘,不可窥探。
汤姆试着将恶意聚焦到那个身影上,转瞬之间,从手腕开始扩散的、灼烧的疼痛几乎让他疼晕了过去——黑巫师一点儿都没手下留情。
心底的不甘和怒意又涌了上来,他思考了一会,哒哒哒地跑到了盖勒特跟前,故意用无害的语气问:
“父亲,您会像在乎爸爸那样在乎哈利吗?”
盖勒特正看得认真,冷不丁被他扎了一下。
他经常忘了,他捡回来这东西完全是一条毒蛇,聪明,敏锐,恶毒,即使处于绝对劣势,也随时盯着对方的要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弱点——养蛇为患这个词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他竟然心大到把他毫无限制地放在阿尔身边整整两个月,他想自己是脑子坏了!
“等你能做我的决斗对手的时候,再在我面前说这些废话!”
他冷冷地说。
“现在,滚回家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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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和阿不思还在窗口望天。
哈利已经困得直不起腰了,半张脸生无可恋地靠在阿不思的紫色衣袍上,第五次问:“爸爸,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噢!”
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羽毛扑腾的声音,他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封信落到窗台上。
阿不思拿过来一看,差点没绷住。
喔,迪佩特那糊涂老头子,去年是凌晨五点,被投诉之后,今年又错弄成了半夜十二点!
哈利捂着头:“山谷不是不能直接邮寄到家吗!哪里来的骚扰邮件?”
事实上,只有来自霍格沃茨的邮件可以直接寄到家——阿不思已经好几次批评盖勒特以权谋私了。
“不是骚扰邮件,哈利。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tbc
*树上的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