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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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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铜镜浮起一层绵密的水雾,成之染微微晃神,从镜中望见自己与魏王重叠的倒影。

那年平蜀后入宫,魏王将太平剑赐她时,她信誓旦旦地说,剑斩楼兰,将致太平。可没想到这一剑,劈碎的是苏氏的江山。

“至少……他不会用巫蛊咒杀血亲。”成之染看向成昭远,将他的手指掰开,冷冷道。

成昭远嘴唇动了动,喉咙里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能说什么,难道说他从未想过要杀她?这种话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他一把将铜镜扫落,“当啷”锐响如闪电,颤巍巍劈开两人的倒影。

“高祖即位那一日,可是由你亲自送上受禅台的!”成昭远在灯影中大笑,切齿道,“阿姊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不如废帝?”

“你以为魏帝为何禅让?”成之染眸光凛冽,道,“他若不献国,化鹤而去的便不只是皇子了!”

暴雨冲刷着殿前玉阶,白玉阑干上游走的螭龙,斑驳处刻痕剥落。殿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得守在殿外的宫人战栗不止。

错金漆盒在楹柱上砸成碎片,散落的蜜饯滚得到处都是。成昭远立在御案前,身形竟微微颤抖:“所以阿姊要替苏氏讨债不成?”

成之染只是望着他,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端详对方眉眼,年轻的皇帝双目赤红,泪花在眼中将落未落。

“你以为是我恋权……”她目光落在坠地的画轴上,声音倏忽间变得有些邈远,“却不知这江山才是枷锁,你我都逃不掉的。”

成昭远抿唇不语。

成之染拾起脚边的蜜饯,梅子裹着石蜜的清甜,幽幽地透出香气。她望向神情萧索的帝王,不由得握住了手心:“陛下,好自为之。”

成昭远缓缓瘫坐在地,忽而猛烈地咳嗽起来,歪到御案上。灯火照亮了金砖,倒映出十五个惶恐的春去秋来。

或许这一切,从最初一刻便埋下因果。

雨不知何时已停了。正福殿檐下铁马呜咽,天边一轮惨淡的日轮,如同一张泛黄的符纸。

宫道上落满了碎玉般的绿叶,被靴底和车轮裂成细小的骸骨。御街两旁高树嶙峋,枯瘦枝桠刺破青空,好似一只只向天索命的指爪。

成之染回到东府时,在门外石狮前久久驻足。石兽眼窝里积着新鲜雨水,有些支离地倒映出她的面容。高祖受禅前新刷的朱漆大门,经年仍旧鲜亮而夺目,铜环上的狮首望着她,凉风掠过时发出低鸣絮语。

她在书斋内闭门不出,整日里茶饭不思,日暮时成洛宛和徐长安捧着食案进来,才勉强吃了两口。

成洛宛不知她因何事烦忧,依照徐崇朝嘱托劝道:“阿父让我劝阿母珍重身子,莫要被琐事困扰。”

成之染略略勾唇,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阿父人在何处?”

成洛宛小手一指:“就在门外。”

远处传来城头暮鼓声,惊得寒鸦扑棱棱从檐上飞起。成之染让人将一双儿女带下去,案头新添了灯火,光影在雁鱼铜灯上凝成霜华。

徐崇朝端着药盏推门入内,裹挟着满身凉意,烛火不由得跳动起来。

他看到案上摆着黑沉的檀木剑匣,成之染正在抚摸太平剑的剑鞘。博山铜炉里沉香四溢,裹着清浅的药味,将剑上肃杀之气冲淡些许。

今日宫中情形,他已猜到大半。见成之染神情郁郁,他将温好的药盏推过几案,道:“事到如今,你可有计较?”

褐色汤药在碗中晃出涟漪,那苦味让成之染蹙眉。她瞥了一眼,闷声道:“早知他如此顽劣,便不该让他登上御座。”

徐崇朝坐到她近旁,道:“何至于此?”

“他既敢以巫蛊咒我,我为何不敢动他?”成之染有几分怨愤,眼前晃过成昭远的脸,心头仿佛被冷雨浇透。

徐崇朝将太平剑收入匣中,想了想,轻轻握住她的手:“皇帝从前也算得沉稳明练,初登大宝,又如此年轻,许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成之染不由得冷笑,“我看他倒是蓄谋已久。”她端起药盏一饮而尽,安神汤苦涩滋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即便如此她仍旧夜夜难以安眠。

徐崇朝不语,半晌,沉吟道:“他是高祖册立的储君,旁人谁也说不得什么。如今虽有些过失,只怕还未到难以挽回的境地。”

“如何才算是难以挽回?”成之染反问他道。

她终于知晓,人心之间一旦生出了裂隙,便再也无法修补如初。正如成昭远因朱杳娘之死耿耿于怀,十余年过去仍要为生母恢复名分。

徐崇朝摇头叹息:“高祖倘若知晓,定要怪你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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