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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追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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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是突然记起,早逝的生母,还没有名分。”

没人敢打听他生母是谁,岁月烟尘里的陈年旧事,也并非人人都知晓。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周士显话锋一转,道:“国朝以孝治天下,追封之事关乎国体,臣请为……”

话未说完,他忽而瞥见成之染冷彻的目光,余下的话生生断在喉咙里。

玉阶上传来一声冷笑,成之染“哦”了一声,道:“陛下难道忘记了,她为何会早逝?”

她缓缓侧首,对上了成昭远的视线:“一个被高祖赐死的罪妇,要什么名分?”

朝臣的抽气声中,成昭远的脸登时失了血色。他嘴唇抖得不成样子,颤声道:“她……她不过是爱子心切……”

“陛下难道当真不明白?”成之染的声音陡然凌厉,“你可敢对朝堂诸位说,那罪妇到底做了些什么!”

成昭远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望着长姊眸中不加掩饰的怒火,倏忽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冬日,朱氏的哀嚎在将军府回荡,七岁的自己只能远远站着,甚至不敢泄出一丝啜泣。

可是,明明他已经不是那个七岁稚童了。

“前尘往事,已不可追,”成昭远喉咙动了动,声音竟有些干涩,“如今她是皇帝的生母,皇后的追谥,是她应得的。”

“难得陛下孝顺,”成之染冷笑不止,素服掩映的指尖在手心掐出血痕,“可陛下不要忘了,之所以坐在今日的位置,是因为你是高祖的长子,一个被废弃的罪妇,不配做高祖的皇后。”

大殿内登时鸦雀无声,冷冰冰的金砖浮起雾痕,百官公卿在铜炉青烟里凝成陶俑。广袖覆盖的掌心冒出冷汗,不知是谁的笏板冷不丁坠地,突兀声响仿佛将金砖震碎。

然而没有人低头去寻,众人膝盖生根似的扎进锦茵里,生怕稍微一挪动,便不慎跌落皇帝与长公主撕开的裂隙里。

静默的人群在殿中投下枯寂的影子,狭长的暗痕慢慢爬上了玉阶,那阴影浓烈得足以将人吞没。

上首传来笔砚坠地的声音,众人大着胆子抬头时,只瞥见皇帝拂袖而去的背影。

————

正福殿,铜壶的浮箭似乎凝滞不动,混着铁锈的水滴在金砖上洇出褐斑。

成昭远盯着案头空白的黄纸,突然抓起青玉镇纸朝殿门砸去。门口的内侍生生挨了这一下,颈侧刮了道口子,仍旧泥塑般跪着。

“让周士显来!”成昭远扯断冕旒摔在地上,一把掀翻了案头博山炉。香灰散落了一地,他猛然想起,这是数日前成之染送来的安神香,此刻混了血腥气,泛起诡异的甜腥。

中书令匆匆赶到正福殿时,一眼便看到皇帝攥着玉柄麈尾敲打御案。案头错金博山炉沾了些香灰,蜿蜒青烟在皇帝眉心凝成个漩涡。

听闻成昭远要让他拟诏,周士显不由得面露难色,朝对方一拜,道:“陛下,自去岁改制,拟诏出令之权已归散骑省。”

成昭远用力将麈尾甩到地上:“那便收回来!”

他话音未落,檐下铁马冷不丁被风吹动,周士显略一沉吟,道:“这是高祖立下的规矩,望陛下三思。”

“如今朕才是皇帝!”成昭远赫然起身,带起的烟气骤然扑向周士显,让对方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周士显仍旧劝道。

“可朕等不得!”成昭远顿足,负手在殿中来回踱步。周士显犹自劝说,却见对方不耐烦地一挥衣袖,嗓音中满是怨愤。

“你不肯,朕亲自来写!”

因着朝会之上的变故,侍奉宫禁的臣僚个个如惊弓之鸟。孟元策在尚书上省提心吊胆,一整天大气不敢喘,好不容易挨到日暮时,庭中忽而响起一阵喧闹声,他慌忙出门,却见成昭远攥着一封诏书闯进东阁。

“朕命你昭告天下,为朕的生母追谥,将遗骨陪葬山陵!”他将盖印的诏书拍在案上,猩红大印压着的笔墨未干。

孟元策的胡须抖了抖,接过诏书时不由得一顿:“陛下,太平长公主那边……”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皇帝已勃然变色。

“难道连我的命令,你也不放在眼里?”

“陛下手谕自是重逾千钧,”孟元策将诏书置于案上,斟酌道,“兹事体大,不能不与太平长公主商议妥当。”

成昭远拍案喝道:“孟公!你可是顾命大臣,高祖让你辅佐的人是我!”

“陛下圣明,”孟元策垂眸,道,“高祖亲命太平长公主录尚书事,不经她准允,这不合规矩。”

成昭远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的就是规矩!”

东阁的佐吏早在皇帝到来时便已出外避让,庭院里空空荡荡,连怒喝都收不到回响。

孟元策似是叹息,道:“陛下家事,臣不敢妄言。可长公主与陛下,终究是姊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倘若因此伤了和气,只怕并非陛下本意。”

成昭远默然不应,良久才平复了呼吸,扫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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