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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告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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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娘……京门的桃花开了……”成肃突然呢喃出声,浑浊的泪水冲开眼角褶皱。成雍榻前的絮语还在耳畔回响,京门新栽了三千株桃树,正是她生前最爱的景致。

成之染唤太医前来问诊,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成肃,唤了一声又一声,可对方眸子里没有她。

夜雨阑珊,成肃从药香里嗅到一丝槐香。他看见柳氏立在晨光中拆发髻,郡公夫人满头的金玉珠翠化作流沙,素朴的银簪挑起一缕白发。

她嘴唇翕动:“你给的荣华,我早在奈何桥头散给孤魂了……”

话音未落,成肃摔碎了绿瓷药盏,惊得太医散落了银针。

“朕……要重绘皇后画像……”成肃从榻上撑坐起身,浑浊眼底泛着月余未见的清光。

倾翻的鎏金香炉,灰烬早已冷透了,依稀还浮着半幅残梦。仁孝皇后立在太庙画轴上蹙眉,鬓边步摇缺了颗玄珠,她张口欲言,声音湮没于薨逝那日子夜的雷鸣。

“父亲……”成之染默然良久,打量着成肃的神色,小心道,“太庙中不是有一幅了吗?”

成肃望着她,灯影在脸上勾出模糊轮廓:“你母亲……托梦给我,她那幅画像,许是画丑了……”

成之染一时怔忡,她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父亲送母亲的那支华胜,戴在她母亲头上,当真是光彩照人。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母亲的容颜竟然模糊了呢?

她微微颔首:“父亲放心便是,我找人重画。”

“拟诏,取笔墨来……”成肃再次开口,沙哑的嗓音回荡在殿中,让人止不住冷颤。

内侍抖着手研墨,墨香混着清苦的药香,杂糅成斑驳的模样。成之染的笔尖悬在黄纸上方,瞥见成肃正摩挲着半枚玉玦,指尖轻叩,目光沉沉。

“大赦天下,刑罚无轻重,悉皆原降……”成肃忽而艰难地扭头,目光投向小窗外,一字一顿道,“金陵死囚释三百,充入山陵……栽柳。”

成之染不由得看着他。成雍昨日送来的柳枝插在绿瓷瓶里,新芽蹭着皇帝袖口的龙纹,她心想自己定然是痴了,竟看那柳枝有几分像母亲簪头的流苏。

诏书钤印时,自台城九门城楼传来阵阵晨钟。成之染望着成肃将玉玦攥在掌心,碎玉的断茬仿佛扎在她的心口。

————

侍中谢夷吾告庙归来,次日向成肃复命,转头又被成之染唤走。昨日宫城解严,她并未搬出宫去,而是暂时居住在延昌殿东侧的正福殿。

听她问起仁孝皇后的画像,谢夷吾有些意外,道:“臣愚昧,仁孝皇后在时,未曾得见。太庙画像雍容富贵,正如仁孝皇后再世。”

成之染思忖,她父亲想看到的,许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仁孝皇后画像的摹本,她已让江萦扇从秘书监取出,如今正挂在正福殿中,她有些犯难,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连她也不曾见过。

“谢三郎之弟擅人物。”江萦扇呈上画册,特地从册页间挑出一张泛黄的捣练图,边角题着句“态浓意远淑且真”(1)。

墨迹灵秀而清隽,与两年前北顾楼所见的郎君神韵相仿。

成之染将此事告知谢鸾,次日他阿弟便跪在正福殿内,神色平静地听她讲述缘由。

虽只是六品秘书郎,谢凤却敢直视太平公主的目光,抬眸道:“臣所需三事。”

成之染颔首:“但说无妨。”

“一是先皇后所戴华胜,二是为圣上所作纳衣,还有殿下腕间旧伤的形状。”

成之染盯了他许久。柳氏的旧物,仍有一些留着的,取来给他看倒也无妨。只是没想到,她腕上疤痕是幼时从梁上摔下,被瓦片划伤,如今也成了画师眼中的笔意。

半晌,她缓缓开口:“你所说的事,我都答应。画稿若需要故人参谋,你可去拜见太后、东郡王妃及柳家亲旧诸人,只说是我的命令。”

谢凤顿首领命。退出殿外时,谢鸾正站在白玉阶前等他。

如云的桃花斑驳眼目,他听到兄长说道:“公主生性宽和,你若有难处,尽管对她说。”

乾宁八年的刀光剑影蒙了层秋霜,谢凤抬眸时,望见绵延宫墙外日影高悬的晴空。正福殿内那人的神情,依稀仍带着旧日初逢的影子,被上元春宴上摇荡的葡萄美酒模糊了目光。

“受兄长之托,自当尽己所能。”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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