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不识仍不死心,硬拉住徐崇朝,道:“徐郎,她这……我心里没底啊!”
徐崇朝笑笑:“将军只管放心便是,城中那位河南王,如何能比得镇国大将军?”
桓不识还想再说些什么,辕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一支旌旗招展的浩荡人马,从东边疾驰而来,尘土飞扬中透露出不容小觑的气势。
徐崇朝赶去一看,来人都是州郡兵装束,为首的将军人高马大,大嗓门一喊,亮出了南阳太守的印信。
桓不识验看了印信,眼前这壮汉,竟然是雍州司马邓茂德,于是朝徐崇朝点了点头。
徐崇朝带邓茂德去找成之染,这人也是个话多的,洪亮的声音传出大老远,直到在诸军之中望见为首的女将,才猛地刹住了话茬。
成之染将人请到中军大帐。邓茂德与南阳太守韦惠连一同率兵北上,接连攻克洛阳南向的几个关口,截断了洛阳守军南逃的路径。韦惠连率军驻守,他则进兵洛阳与前锋诸军会合。
昏黄灯影下,邓茂德的面容稍显暗淡,可眸中闪烁的豪情却亮如炬火。他一席语罢,向成之染郑重行礼,道:“雍州刺史岑公,对我等寄望颇深。我等愿与节下并肩作战,共破洛阳!”
成之染回礼,道:“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明日兵临洛阳城下,正是你我建功之时。”
邓茂德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道:“来的路上抓到几个贼眉鼠眼的逃兵,说是从洛阳跑出来的,来人,快把人押上来!”
兵士当即押解着数名俘虏进帐。
邓茂德笑道:“他们自称是洛阳城中的高官,眼见败局已定,就借机潜逃,可惜不巧啊,被下官半途抓到了。”
成之染垂眸,面前这些人衣着讲究,面容也保养得极好,只是如今跪倒在帐下,脸上流露出几分灰败的神情。
“下臣容禀……”为首那人微微颤抖着抬起头,望见烛火摇曳中,座首年轻将军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让他一时卡了壳。
“咦?”一旁元破寒打量他许久,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俘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道:“将军!在下宇文融,正是来投奔将军的!”
成之染神色微动,道:“你是宇文纵的司马?”
“正是下臣,正是下臣!”宇文融朝成之染一拜,道,“节下有意让宇文纵出击,就是下臣将他说动的啊!节下说以黄叶为信,下臣也送到了啊!”
他身旁另一名俘虏也大胆抬头,紧盯着元破寒道:“元将军不认得在下了么?在下杨匪解啊!”
元破寒端详他一番,恍然道:“节下,就是他,他是宇文纵的主簿。”
军士将众人印信呈上,成之染一一看过,缓缓起身,徐步到宇文融面前。
宇文融慌忙低头,望着铮铮铁甲在眼前晃动,登时大气不敢出一口。
一双有力的手扶上了他的肩膀。
宇文融难以置信,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成之染依次将众人扶起,又让人看座,送上些热水驱寒。
元破寒热情地与他们寒暄,宇文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周身回暖,忽而听成之染问道:“固守金墉城,我军必不敢越过洛阳城西上,这一点,宇文纵岂会不知?”
宇文融身为胡人,汉话说的并不好,况且有些话,他也难以在众人面前说出口。
于是杨匪解替他答道:“节下有所不知,宇文纵二十有四,因是国主宇文盛之子,才得以出任刺史,镇守一方。他自知根基尚浅,听闻大军北上,便遣使到关中请求救兵,救兵未来,节下便已先到。宁朔将军斛律嵩确实劝他固守金墉城,幸好宇文司马苦劝,才令他回转心意。”
“哦?”成之染目光一顿。
杨匪解摇头叹息,压低了声音道:“宇文氏兄弟相争,贻害颇深。宇文融虽不与那逆臣同党,兔死狐悲,也难免心有戚戚。他担心婴城示弱,将被宇文绎责罚,这才听从了我等建言。”
“阁下方才说宇文纵向关中求援,何时去的?”
“一个多月了。”
按理说早该有消息了。
见成之染沉思不语,杨匪解大着胆子道:“徒何乌维在岭北,只怕关中不敢调兵来,洛阳内里,实在空虚。连日来将士士气低落,城中粮草也不济,一旦王师到来,便是城破之时。”
“徒何乌维……”成之染似是一笑,“我还真该谢谢他。”
宇文融和杨匪解俱是一哆嗦,埋下头不敢接话。
徐崇朝略一沉吟,道:“将来,只怕亦是劲敌。”
成之染颔首,又细细向降臣询问城中守备,心中渐渐拿定了主意。她吩咐军士带这些人下去安顿,又暗中叮嘱将人看紧了。
元破寒道:“那个杨匪解,是弘农杨氏出身。当年伐齐时,我到洛阳来接尚书令羊粲,他就是接应我出城之人。”
成之染勾唇:“他此番有功,我自然不会亏待。”
桓不识赶忙问道:“那明日……”
“桓将军……”成之染无奈,“你且听我号令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