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州守将闻风而动,招兵买马,枕戈待旦,国内翕然。
镇国大将军府骤然忙碌起来,如同紧密运转的齿轮缓缓转动。冀州刺史钟长统、北徐刺史杜延寿、豫州守将桓不疑,都是与成肃一同从京门起兵的宣武旧部,北伐亦是深藏于众人心中的夙愿。
成之染站在舆图之前,望着三州之间被宇文氏窃据的河南之地。北伐第一战,她势在必得。
扬州人马盛壮,此番北伐自然以此为主力。然而要想让关中之战多几分胜算,西土各州的侧翼也不容忽视。
西境与关中最为切近的,莫过于梁州。梁州刺史张天锡驻扎于此,为争夺汉中之地,多年来与胡虏征战不休,互有胜负。单凭梁州一州之力,显然还远远不够。
若要使汉中之师成为刺入宇文氏腹地的一把利刃,离不开益州的助益。当初她带兵伐蜀,持天子符节,将益州刺史之位交给了老将董荣,董荣在蜀中数年,善于政事,休养生息,倒也是兵强马壮。经由子午道从汉中入关,亦是良策。
至于雍州刺史岑获嘉……
成之染望向她的军府主簿岑汝生,不得不感慨,她三叔成誉,果然为她留下了一笔宝贵财富。以荆雍二州兵力,北上叩关,接应大军,最合适不过。
岑汝生不知她为何发笑,依旧向她禀报军府人马的情况。
自当年北伐独孤氏之后,成肃收服了一支具装胡骑,养在京畿,多年来鲜少派上用场。眼见得人马零落,也无可奈何。
成之染偏偏看上了这支胡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辗转从成肃手中将人马讨要过来,在军府之中设立了骑兵曹,还让先前在府中养马的高寂之做了骑兵曹参军,专职调教这千余人。
胡人善于骑射,兵强马壮,具装甲骑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寸草不生。只可惜缴获了这样精锐的队伍,在江南山川草泽之间却难以施展,平白一年又一年过去,当初盛壮的人马也渐渐衰零。
好在如今,还为时不晚。
成之染行动颇有些不便,仍旧亲自到校场,观望了一场胡骑演练。高寂之毕竟在三齐长大,往日见到的骑兵多了,于驯养之道也颇有见地,被成之染好一番夸赞。
中兵参军桓不为有些不解,道:“骑兵本是胡人所擅长,一旦对阵沙场,我军恐怕难以占上风。”
成之染一笑:“甲骑自有利处,扬长避短便是。”
桓不为思量了一阵,随她回到将军府。江萦扇从前堂出来,对成之染道:“蔡行之被太尉赶走了,女郎可听说了?”
蔡行之是成肃新任的主簿,成之染与他并不相熟,闻言稍有些惊讶,细问江萦扇,原来这位蔡郎君自从得知朝廷将要北伐,便偷偷找到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何知己,想离开成肃军府,到外郡为官。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是见北伐势在必行,赶忙要逃出这是非之地,以免到时候被成肃带上征途。
然而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成肃。
“太尉很生气,把他免官除名了。”江萦扇道。
成之染回忆一番,道:“先前在太尉府中,扬言愿为北伐前驱的,难不成就是这位蔡主簿?”
江萦扇点头:“就是他。”
“济阳蔡氏……”成之染喃喃,眼前倏忽浮现出山行简的模样。他于万事都不甚在意,淡淡的,仿佛超脱凡尘羽化登仙。
可他是大魏的尚书左仆射啊!
“这些贵人们,嘴上说赞成北伐,其实未必是真心,”江萦扇叹息,“军中上下恨不得克日出征,蔡氏一流着实令人丧气。”
“为这等人丧气不值得,”桓不为摇头,道,“建功立业的不是他们,他们巴不得东府此番北伐一败涂地,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这话说的直愣愣,连江萦扇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桓不为不以为意,且不论桓氏与成氏姻亲多年,他三位同祖兄长,桓不疑镇守江州,桓不惑镇守青州,桓不识辅政京门,也只有如此不容撼动的地位,他才敢对成之染这么说。
春日迟迟,庭中风暖,成之染淡淡一笑,道:“随他去罢,行军打仗又不是靠他们。”
江萦扇问道:“那女郎所依凭的,是谁?”
“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