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不由自主地发抖,徐崇朝察觉,于是搂得更紧些。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他疑心走错了方向,冷不丁望见一处村落隐隐灯火,在寂寂长夜中若隐若现。
“好冷啊,不要再走了!”成之染喊道。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早已辨不清道路。徐崇朝不敢擅动,只好循着那微弱的光亮,冒雨来到村落旁。漆黑夜幕中空无一人,天地间一片苍茫,远处高低错落的黑影,走到近前才发觉是谷仓。林立的谷仓之间,赫然有一座茅檐低小的屋舍,似乎没有人居住。
徐崇朝将马栓到一侧草棚中,拉着成之染来到屋子里。他将简陋的木门掩上,疾风骤雨霎时间隔绝门外。
屋子里漆黑一片,阒寂无人,唯有草木气息弥漫其间。徐崇朝点亮火折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此处大概是农时所用,如今还不到秋收时节,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是杂乱地堆了些干草和柴火。
两人在屋中搭起了柴堆生火,融融热意顿时席卷全身。徐崇朝浑身湿透了,尤其是铁甲寒凉,周身散发着冷气。
成之染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徐崇朝迟疑了一瞬,起身到一旁卸甲。战甲笨重,穿脱并不方便,他心思沉沉,水边胡乱系起的革带,怎么也解不开。正为难之间,还是成之染上前,细心为他解下来。
他顿时红透了脸,暗自庆幸对方看不分明。待回过神来,一身铠甲俱已卸下,被成之染拿到篝火旁烘烤。
她一脸专注地坐在火堆旁,垂眸用木棍拨动着柴火。明亮的火焰照在她脸上,俊秀英挺的眉眼流露出无尽柔和。
徐崇朝深吸一口气,也坐到火堆旁,半晌不吭声。
“阿蛮,”成之染缓缓开口,“离我近一些。”
徐崇朝凝神望着她,轻轻笑了笑,依言挪到她身旁。
“还是冷。”成之染将木棍扔进火里,蜷起身子抱住了膝盖。徐崇朝一摸,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周身都有些颤抖。
穿着湿衣服怎么能好受,成之染如此,他亦然。
徐崇朝眸光闪动,话到嘴边却难以出口,索性闭了眼,道:“把衣服脱了,在火上烤烤。”
成之染半晌没动作,徐崇朝睁眼一看,却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正伸手去解衣带。
徐崇朝连忙背过身去,一时间心如擂鼓,虽闭上眼睛,耳边窸窣之声却格外清晰,他勉力平定着呼吸,明灭火光中,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正心乱如麻,忽然听成之染道:“阿蛮,你转过身来。”
徐崇朝睁开眼睛,篝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显得越发高大。
那影子轻轻晃动着,夹杂着风声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破裂。
于是他依言转身,成之染跪坐在火堆旁,松松垮垮的中衣披在身上,目光低垂着,似乎有几分未尽之意。
徐崇朝记得,她先前喝了不少酒。其实她酒量算不得差,只是在这样得胜欢庆的时节,酒不醉人人自醉。火光跃动着,她的唇饱满而红润,格外让人挪不开眼睛,在夜宴之时,他就已经注意到。
火堆中偶有火花爆裂,噼啪轻响,清晰入耳。方才还分明觉得冷,此刻却仿佛周身血液都被点燃了。
“狸奴。”徐崇朝唤她,声音稍显得低哑。他上前将人拥住,紧紧地抱在怀里,良久,道:“可还冷?”
成之染轻轻嗯了一声,耳畔倏忽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的唇缓慢而珍重地落下,自颈侧绵延而下,轻柔如绒絮,但却比火花还要灼烫,赫然激起一阵又一阵酥痒的轻颤。她侧首微颦,绷紧的身子忽然失了气力,斑驳光影在眼前错乱游离,她不由得闭上眼睛,放纵沉沦在起伏荡漾的春潮中,似一叶扁舟,缓缓地越飘越远。
起伏潮涌之间,满载的扁舟触到礁石,在风浪中猛地一抖。成之染忍不住喘息出声,颤声道:“徐崇朝——”
徐崇朝停了下来,从她潋滟秋水中望见了迷离怅惘。于是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声道:“不要怕。”
腕上传来温热的推拒,成之染拨开他的手,久久直视他的眼睛:“我要看着你。”
他深邃眼眸里翻滚涌动着数不清的复杂情绪,到最后通通凝结为浓烈的一吻,仿佛五脏六腑浇上了滚烫的火油,霎时间燃起熊熊烈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斑驳湿衣随意扔在火堆旁,暖融融的火光照亮屋内这一片洞天。秋凉的瓢泼大雨,被紧闭的门扉隔绝于外,唯有惊雷和雨声激荡起伏,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