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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抗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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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有一个人,”成之染略一沉吟,见对方投来探究的目光,便说道,“独孤灼之所以沦为阶下囚,还不是因为他不肯出降?被押解回京,恐怕是九死一生,除非……”

“除非怎么样?”

“除非他服软,为妻儿老小求个生路。”

独孤灼哪里是服软的性子!

见徐崇朝又蹙眉,成之染便不吭声,不料他略一思索,目光又有些狐疑:“狸奴,你可是与义父商量好的?”

成之染一头雾水:“我与他商量什么?”

徐崇朝不再多问,只答道:“方才我向义父求情,他也是这么说的。”

成之染吃惊不已,干笑了两声,忽而又有些踌躇:“我哪里知道……”

徐崇朝倒是不在意,暗自拿定了主意,这两天去会一会独孤灼。成之染却不放心,心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连忙道:“阿兄若要去,千万叫上我。”

徐崇朝打量着她,未置可否,堂中忽传来一阵骚动,喧闹间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万万不可!请第下三思!”

二人俱一愣,犹豫了一瞬,再赶过去时,屋门已大开,众人三五成群地出来,一个个鸦雀无声,人群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成之染抢进屋一看,张来锡正长跪不起,何知己在旁劝说,上首的成肃旁观不语。

见成之染进屋来,何知己声音一顿,张来锡回头一看,登时便眼前一亮:“女郎来得正好!广固城中军民数万人,岂能一杀了之!”

成之染一惊:“参军这是什么话?”

张来锡张口欲言,忽想起自己仿佛在告状,又讪讪地闭了嘴,迟疑地望向成肃。

成肃朝他摆摆手。

何知己见状,朝成之染拱手道:“女郎有所不知。王师北讨,此乃天命所在。广固城士庶不服王化,不遵教令,负隅顽抗,冥顽不灵,以至王师曝露于野,损兵折将。若人人皆如此地一般,天下何以定?”

见成之染皱起了眉头,成肃铿然起身,道:“此等刁民,终是祸根!男子年十五以上,断不可留。妇孺则赏赐将士,充奴婢役使。怎么,你也要反对?”

他声如金石,夹带着赫然杀气,一时将成之染震懵了。她将脑海中只言片语连缀起来,不可思议地望向成肃:“这可是当真?”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成之染只觉得荒唐不已:“独孤灼成擒,第下又何苦为难百姓?他们久困于城中,死的死逃的逃,留下这些疾苦老弱在,又能成什么气候!”

“女郎此言差矣,”何知己捻须说道,“城中数万人,俱是抵死不降的亡命之徒,大军终不能长居此地,一旦撤兵,如何能将这些人镇抚?为长久之计,切不可放虎归山。”

“何主簿……”成之染悚然一惊,没想到何知己竟然也赞同这么做,顿时失了几分底气,勉强道,“百姓都手无寸铁,哪里有那么穷凶极恶?数千人镇守广固城足矣!若军中无人肯留,那便让我在这里。”

成肃只把这当个笑话,见张来锡再没有言语,便挥手下了逐客令。

张来锡心有不甘,正在迟疑间,门外通传进来道:“羊令求见。”

成肃声无波澜:“让他进来。”

张来锡只好起身告退。

成肃望向成之染,后者并没有回避的自觉,只是稍退后一步,站到始终沉默无言的徐崇朝身侧。二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羊粲的身影逆光而来,显得单薄而凌乱。

他娓娓而谈,亦是为了如何处置城中军民之事,成肃对此也并不意外。见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样子,成之染恍然想到,或许今早议事时,军中便已经定计,甚至已调兵遣将各自行动了。

羊粲言辞恳切,态度仍不卑不亢:“三齐沦陷于夷狄之手,至今已有百余年。大魏既无力招抚,百姓又岂能坐以待毙?依附于胡虏,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成肃反问道:“权宜之计,到兵临城下,仍不肯出降?”

“在下惭愧,既寄身于独孤氏,终究有君臣之义,”羊粲眸中似有水光闪过,沉声道,“我泰山羊氏自古为诗礼世家,纵然在下为保全身家性命而投奔阁下,家中到底还是有执拗愚忠的兄弟,为了名节而宁死不降。在下虽为其痛心,也只能无可奈何。在下向来了解愚弟的为人,他身为汉人,何尝不日夜盼着王师北伐?只是身为独孤氏之臣,许多事身不由己。城中百姓,亦是如此。”

成肃抬眼看着他,神色莫辨:“既是为了这名节,那我成全他们便是了。”

羊粲一愣神,眼见得成肃目光转冷,顿觉得颈后发凉。

“第下!”成之染喊道,“城中百姓大都是汉人,难道不是大魏的遗民?王师北伐却屠戮遗民,又是何道理!若世人知晓,又将以何等目光待我?三晋和关中的父老乡亲,哪里还敢再盼望王师!”

成肃皱眉道:“你又懂什么!”

“我不懂!”成之染气道,“张参军出身凉州,他难道不懂?他宁愿放弃赏赐的奴婢,也要向第下进言,又是为什么!”

羊粲深深望了她一眼,朝成肃郑重一拜:“请将军收回成命。”

堂中顿时又陷入沉寂。成之染掌心沁出一层薄汗,紧张地盯着成肃。

成肃忽而问徐崇朝道:“阿蛮怎么看?”

猛然被点到,徐崇朝神色微动。他目光缓缓扫过堂中,拱手道:“人命关天,不可不慎。”

成肃闻言,默然良久,沉吟道:“此事还需再议。”

听闻此言,成之染暗中松了一口气,眼见得羊粲僵硬的脊背也稍稍舒缓。成肃摆摆手便要送客,成之染脚下迟疑了一瞬,思及对方对独孤灼的态度,到底没把为徐丽娘母子求情的话说出口。

她神思不属地出了门,不经意间对上徐崇朝的目光,一时间怔忪:“怎么了?”

徐崇朝欲言又止,见羊粲似有话说,便等着对方开口。

羊粲清癯的面庞愁云未散,眉间萦绕着有如实质的思虑,比往日苍老了许多。

他向二人道声谢,目光追寻着天际流云,不由得长叹一声。

成之染不好说什么。以私心而论,虽然羊粲是成肃派元破寒从洛阳请来的帮手,可一想到往日城头上慷慨陈词的羊茂,眼前这人便失了光彩。

今日这一切,到底还是各自的选择。

羊粲是何等机警之人,见成之染并无搭言的兴致,便草草与徐崇朝寒暄几句,匆匆离开了军府。

成之染心头一团乱麻,隐隐约约总感觉漏掉了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多想。徐崇朝突然说道:“元郎受了伤,你可去看过?”

成之染被他一点,先前的古怪顿时都明晰起来。今日诸将佐议事,始终未见元破寒身影。倘若他也在,岂会是张来锡独自与成肃争辩……

见她眼中有了光,徐崇朝无奈:“他伤得不轻。”

“我再去看看!”成之染皱起了眉头,要拉徐崇朝一起。

“我还有些事没办完,晚些时候再去。”

成之染挂念着元破寒的伤势,也并未在意,当下便与他道别。

徐崇朝送她出了府门,在街头矗立良久,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埋头向廷尉狱走去。

军汉罗三郎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拦住他:“大郎君三思!成大将军正在气头上,这时节切莫与独孤氏再有勾连!”

徐崇朝止步,沉声道:“阿姊昨日如何恳求我,我岂能置之不理?”

罗三郎摇头:“可成大将军那边又如何交代?”

徐崇朝深吸一口气,军靴踩在冻结的泥泞里,发出沉重的咔嚓声。

“顾不得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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