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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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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未消,春寒料峭,东府城头的青龙大纛迎风招展。

一队远道而来的人马在城下止步,为首的少年一身戎装,仰头望着城门“东府城”三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

他纵身下马,紧随其后的魁梧大汉接过了缰绳。众人步入东府城,不消向路人打听,便沿着青石大道来到了成府。

那少年客客气气地递交了名帖,便耐心在门口等着。两座石狮子威严耸峙,森森然与朱门紧闭的府邸交相辉映。

时已近黄昏,城中炊烟袅袅,街上行人逐渐稀少。

那少年正描摹着石狮子的神态,忽听来时路上铁蹄铮铮,马匹嘶鸣。循声望去,道旁垂杨间闪现出一队人马,约有数十人浩浩荡荡,个个弁冠束带,牵黄擎苍,马上挂着沉甸甸的猎物满载而归。

公府大门轰然大开,数十名小厮鱼贯而出,恭恭敬敬守在府门口。

那少年被挤到了一旁,回首细看那纵马而来的队伍,为首竟是名玄衣少女,胯-下魁梧的枣红马跃阶而上,如疾风利刃,箭矢铮然。

那少年一时惊呆,再也挪不开目光。

成之染正要策马入府,余光瞥到有人盯着她,侧首一看竟似曾相识。她旋即打马回身,居高问道:“你是什么人,又在此作甚?”

那少年只愣神看着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同行的柳元宝哂笑一声:“哎,女郎问你话呢!”

那少年恍然回神,局促地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在下元破寒,河南人士。欲求见扬州刺史成公。”

河南元氏……这年头在江南可不多见。成之染稍稍诧异,不由得端详他一番,心头浮起莫名的熟悉之感。

元破寒面容俊朗,一笑便如雪域生花,又问道:“敢问小娘子芳名?”

徐崇朝早已在阶前下了马,闻言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成之染。

成之染并不答话,问道:“你从北地来?”

“算是罢。”

“我带你去见刺史。”成之染下了马,将白蹄交给马僮。

元破寒跟着她步入公府,只略略扫了眼府中馆舍,那目光便又黏在成之染身上。他不依不挠,择机又问道:“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成之染闻言止步,侧首打量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元破寒讪讪地笑笑,摸了摸脑袋,不由得失语。

这一路楼阁幽深,他再也没多说话。

成肃刚看过元破寒的名帖,正在沧海堂候客。日影西斜,堂中在无边静谧中隐隐浮动着喧嚣。他一身紫衣便服,垂眸调弄着茶盏,抬眸时凤目流转,流露出器宇轩昂的气度。

元破寒步入堂中,恭敬地行了大礼,偷眼看这位将军手捻长髯,不怒自威,心下便一紧。

成肃凝视他许久,意味深长道:“你是元武侯的后人?”

成之染站在堂下,闻言与徐崇朝相视一望,目光中难掩惊愕。

元武侯乃是敬称,其人名为元仲衡,鼎鼎大名她早有耳闻。元仲衡是辅佐伪朝贺楼氏一统北方的股肱之臣,深得国主贺楼骞信重,执掌朝政二十年,竭忠尽智以事其君,端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成肃虽身在南朝,也不得不承认,元仲衡在近世士流中称得上第一等的名相。

元破寒敛首,言语间似是喟然:“家祖亡故三十余年,幸得第下垂思,不孝孙无任感荷。”

“元郎请上座,”成肃不由得叹息,“即便在江南,闻说武侯风采,仍让人心驰神往。我亦想见其为人,可惜天不遂人愿。”

元破寒垂眸:“在下年且十九,亦不曾得见家祖。”

“如今见了元郎,我也算是如愿了,”成肃仔细打量他一番,道,“长安路远,元郎如何到了金陵?”

“第下容禀,二十多年前贺楼天王离世后,关中大乱,内外失和。家父为奸佞所迫,带领族人南下汉中,后来又客居于雍州,在下便生长于雍州。数年前第下平定庾氏,族中见天下太平,便让在下出来闯荡。”

“哦?”成肃颇有些兴致,“你去过哪里?”

“北到秦关,南至三吴,在下游历三年,大魏半壁江山都走过了。家叔说在下已将近加冠之年,若要有所作为,还需投奔明主。因此在下从三齐赶回,特来第下府上。”

听他提起三齐,成之染又瞥了他一眼。自去岁开始,伪齐独孤氏隔三岔五在边关兴风作浪,成肃已派了参军温印虎去清剿,然而敌军见势不好便暂退,按下葫芦浮起瓢,总不能让人安宁。近日接连有军报传来,齐主独孤灼又增派数名大将南下骚扰,劫掠边民,搅扰得人人自危,彭城以南的百姓都固垒自守,人心惶惶。

她父亲恐怕也在思量此事。

果然,成肃问道:“既然如此,元郎对三齐局势怎么看?”

元破寒略一思索,道:“自独孤灼继位以来,边关一直兵荒马乱。这次他大掠淮北,劫掠数千家百姓北上。在下这一路耳闻目睹,尽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惨状。”

见成肃默然不语,他慨然应道:“第下,此刻正是伐齐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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