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士果然直奔书斋,向成肃禀报:“何主簿急呈。”
成肃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信笺,成之染便已凑上来,见上面只写着“勿听勿信”四个字,顿时如堕五里雾中。
成肃似乎也不解其意,又问道:“他还说什么?”
那军士答道:“何主簿原本在偏房会客,中途出来让属下将此物转呈第下,并不曾多说什么。”
成肃挥手让这人退下,皱眉细思这信笺。
成之染将食盒放到一旁,插嘴道:“看来何主簿的客人不简单,说不定待会儿人就过来了。”
成肃嗯了一声,抬眼看着她:“既是有正事,你还在这里作甚?”
他虽不阻拦成之染来书斋旁听议事,但若涉及到来客,她待在这里便不合时宜了。
成之染难得没顶嘴,眼珠一转,又把食盒拎起来,道:“既然阿父不得空,我稍后再送过来。”
成肃这才注意到食盒,奇怪道:“是什么东西?你放到这里便是了。”
成之染笑道:“不急不急,阿父先忙着。”
她说罢便忙不迭拎着食盒出了门,小碎步正往前院偏房去,忽听到隔墙传来走动的人声,便闪身拐到竹丛后,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只见小厮引着一位绿袍官员正往正堂去,言语间甚是恭敬。
成之染猜想他便是何知己所见之人。看这人服色,大约六七品,算不得高官,竟能让何知己火急火燎地往书斋传话,想必来头不小。
她连忙去找何知己。三转两转进了门,却见何知己正负手在屋中踱步,神情颇为凝重。
成之染屋中并无旁人,便知方才的谈话事关重大,心念急转,脱口而出道:“何主簿,是京师来了旨意吗?”
何知己见到她来,眸光动了动,急切道:“女郎来得正是时候!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当面向郡公说清楚。只是那人已过去,可否劳烦女郎跑一趟,务必让郡公单独与我会面。”
成之染笑道:“何主簿莫急,那人刚过去,恐怕来历还没说清楚,贸然闯进去我阿父恐怕要糊涂。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知己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方才是尚书右丞贾益,为的是王平之继任人选的事情。”
成之染看他这神色,料想京师情形恐怕不尽如人意。
果然,何知己说道:“王平之一死,扬州刺史之职空缺。如今京师的态度隐晦难测,列出了两条路子,一是将此职授予领军将军谢让,二是让郡公在京门遥领此职,而由孟元礼主持政务。贾益便是奉命来询问郡公的意思。”
说到这里,何知己冷笑了一声:“这贾益巧舌如簧,若是郡公着了他的道,一旦答应其中一个,便坏了大事!”
成之染略一沉吟,道:“我方才留了个心眼,自有法子将那人支使出去。主簿到时候可要向我阿父说清楚。”
何知己拱手:“如此便有劳女郎!”
成之染又拎起食盒,摸了摸盒盖,早就没有热气了。她暗自可惜,理了理衣衫,便脚下生风地往正堂赶。
阶下的守卫迟疑一番,到底还是把她拦住了:“女郎,郡公有要客,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吗?”成之染朝他一笑,“我就是专程来打扰的。”
说罢,她扯开嗓子朝堂中高喊:“阿父!阿父为何不让我进去?我大老远跑一趟,见面说句话都不行吗?”
她边叫嚷着边往前闯,守卫知道这女郎刁蛮,又不敢碰她,拦着拦着便到了门口。
成之染一眼望见那绿袍官员坐在成肃下首,转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惊异。
成肃正与来客谈正事,猛不丁被她打断了,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快步走过来,喝道:“为父正有客,你休得胡闹。”
成之染举起手中的食盒,委屈道:“今天是人日,我特意亲手为阿父煮了七宝羹,趁着还热乎,您快尝一尝!”
成肃眸中闪过一丝迟疑,这食盒方才她便送到书斋,转头又给拎走了,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成之染朝他使了个眼色,可对方还想着贾益的言语,没有注意到,催促道:“快回去,晚些时候我再尝!”
成之染不依不挠,掀起盒盖将木碗取出,作势要硬塞到成肃嘴边,成肃下意识一躲,她手腕一翻,将黏糊糊的七宝羹尽洒在对方衣服上。
成肃躲闪不及,眼见着汤汤水水滴滴答答流下来,登时冒了火:“胡闹!这般成何体统!”
成之染“哎呀”一声,故作懊恼道:“都怪我手滑!还不快来人,为郡公更衣!”
成肃这衣服一塌糊涂,只得向贾益告个不是,就近到书斋重新换一身。
贾益一脸尴尬地站在堂中,见他父女二人走远了,只得干等着,顺口问随侍的小厮:“方才那女郎是何人?”
小厮答道:“正是郡公长女。”
贾益“哦”了一声,心头浮起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