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明白这道理,但心里还是不痛快,道:“话虽如此,汝南周氏这样的门户,我徐家岂能高攀得起?”
“既然是周氏有意,又何来高攀一说?”
钟氏似有些犹豫:“阿姊且让我再想想。”
徐氏道:“周家那边的儿郎,是周士显的侄子,今年就要行冠礼,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阿妹若觉得妥帖,还是早早定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啪嗒”一声,徐娴娘触翻了茶盏,汤汤水水沿几案流下,搅得她一番手忙脚乱。
狸奴连忙为她拿帕子擦拭,徐娴娘神色有些不自然,羞赧之外,更有几分落寞。
钟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江岚回来,徐氏拉着他到钟氏屋里商量了许久。不消说,还是为了三娘的婚事。徐娴娘不知他们商议了什么,一整天都神思不属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狸奴猜测她挂念着谢鸾,纵使周氏好出身,难免心里有落差。
徐娴娘绞着帕子,解释道:“我岂会不自量力,奢望谢氏那样的人家?只是……只是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
赵蘅芜笑道:“不管怎么说,那可是汝南周氏。这天降的好事,三娘还不愿吗?”
是啊,她又有什么资格不愿呢。徐娴娘抿了抿唇,眼神中满是怅惘。
江岚在金陵待了三五天,临行前已说服钟氏,与周家定下了婚约。
狸奴随徐娴娘送他一行到长亭。徐娴娘含着笑,可眸光全无神采,倒显得思虑重重。
江岚安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娘莫要想太多。”
徐娴娘只答应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江岚看了看狸奴,问道:“三郎君已与宗氏订婚了?”
狸奴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在说成誉,迟疑道:“两边都有意,只是宗氏遭逢大难,这事便没人提了。”
长亭外杨柳依依,江岚的目光沿着官道向远方绵延,喃喃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狸奴不由得怅然。
徐娴娘不了解其中内情,回府的路上向狸奴询问一番,才知道煊赫如荆州刺史,也难逃被母亲指婚的命运,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拉着狸奴和赵蘅芜道:“事已至此,你们可要多多陪着我。以后……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未出阁的女子结伴游乐,终究是比嫁为人妇后自由得多。
狸奴心有戚戚焉,便对她百依百顺。徐娴娘和赵蘅芜酷爱玩双陆,饶是狸奴不喜欢博戏,一来二去,便也时常下场玩几回。她一点就通,不多时已玩得得心应手,徐娴娘和赵蘅芜轮番上阵,都不能奈她如何。
徐娴娘诧异极了,便拉着狸奴去孟府找孟二娘讨教。
“孟二娘可比我高明多了,该让你们好好切磋。”
孟二娘是孟元礼的次女,闺名唤作如燕。人如其名,生得小巧玲珑,长相俊俏,头脑也机灵。狸奴与她对战,总要你来我往难解难分,但时间一长,她摸到了孟如燕的路数,渐渐便占了上风。
孟如燕自叹弗如,摇头道:“成娘子果然是个中里手,放眼全金陵,恐怕只有萧九娘才是你对手。”
萧九娘。
狸奴记得徐娴娘也曾提过这个人,纳闷道:“世家大族的女郎,也玩博戏吗?”
孟如燕笑道:“闺中女子,若没有三五闲情消磨时光,这日子可太难挨了。”
她说这话时神色幽幽,恰有初夏和风穿亭而过,吹得她衣袂飘飘。若不是骄阳明艳照得亭中亮堂堂,她那神情仪态竟生出几分哀怨。
不过这感觉也就一瞬间,下一刻孟如燕兴奋道:“过几日端午,江上有龙舟竞渡,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