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仔细想了想,她也没乱跑乱跳啊,倔脾气上来正要开口反驳,带路的宫女连忙向那少年解释道:“世子莫生气,这位是镇军将军的女郎。”
谢家的少年原本没生气,闻言却瞥了狸奴一眼,淡淡道:“无妨。”说罢便与狸奴擦肩而过。
饶是狸奴再迟钝,也发觉他似乎听闻自家阿父后,神色有些不对劲。
狸奴忍不住回头张望,半晌才怅然若失:“这人是谁啊?”
宫女道:“回女郎,那郎君乃陈郡谢鸾,中书令谢让与淮南长公主之子。”
淮南长公主之子,那便是今上的外甥了。
狸奴按下心头奇怪的感觉,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出了皇城,耳边还回荡着谢鸾悦耳的嗓音。
樱娘正跟着牛车走,兀地听到狸奴猛拍几案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
狸奴从车窗里探出头,一脸兴奋道:“樱娘,我曾经遇到过那郎君!”
樱娘不解其意,道:“女郎可是说谢家的郎君?”
“正是!”狸奴的声音有些悠远,“去岁我到金陵时,阿父在太庙前宣讲,这位谢郎君也去了!”
“女郎啊……”樱娘听到她激动的声音,心中暗叹,又不好说什么。
王谢两姓乃世族冠冕,陈郡谢鸾早就是豫宁县公谢让的掌上明珠,引得京城里无数女郎心折。见到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自家女郎被他吸引住,也是人之常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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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自打从宫里回来,便寻思着到府外转悠。她知道陈郡谢氏聚族而居,就住在朱雀大航东南的乌衣巷。
樱娘好不容易把她按下,无奈道:“女郎这几天千万别乱跑!将军又请了新的郎中,女郎且静下心来调理一番为上。”
“又有新郎中过来?”狸奴提不起一点兴趣,闷闷道,“可我已经憋在府里大半个月了,除了进宫哪里也没去,再这样下去就要疯掉了。”
她又想了想,倏忽站起身,道:“我要去找阿父,就不信他不让我出门!”
“女郎!”樱娘连忙劝她道,“将军这几日忙于政事,女郎还是改日再去罢!”
狸奴才不听她说什么,大摇大摆地往前院去,翻飞的裙裾如同一只花蝴蝶,一路飘到了书斋。
四门紧闭,斋内隐隐传出说话声。门口的守卫眼见着狸奴慢悠悠迈上台阶,神色渐趋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拦是不拦。
狸奴故意放慢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的神色,在其中一人即将出手阻拦之际,突然展出了笑容,低声道:“是谁在里面?”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挣扎了一番,终于道:“何主簿。”
狸奴一点也不意外,何知己很受成肃信任,成肃若有什么事,也总找他来商量。
既然是何知己在,里面必然在讨论公事了。狸奴打算在门口等一会儿,门扇却吱呀一声打开。
沈星桥侧身出来,见到狸奴皱了皱眉头。
狸奴睁大了眼睛,既疑惑对方怎么在这里,又纳闷他为什么不乐意看到自己。
透过门缝传来了里间细碎的声音:“……今上的意思……谢让的话有几分真假……”
沈星桥连忙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将军正忙着,小娘子请回。”
狸奴听见里边提到了谢氏,顿时好奇心大盛,向他作了个“我偏不”的口型,便赖在门口不肯走。
沈星桥拿她没办法,二人无声僵持了许久,门再一次打开了。
成肃送何知己出来,正笑道:“如此一来二去,可少不得劳烦主簿了!”
“明公尽管放心罢!”何知己拱手道。
成肃还要再说些什么,看到狸奴便愣了下:“狸奴,你怎么来了?”
狸奴瞥了沈星桥一眼,大声道:“我有事要跟阿父说呢!”
何知己闻言笑道:“如此,那明公先忙,卑职告退了。”
“这是哪里话。”成肃将他和沈星桥送出了院门,过了好一阵才回到书斋。
狸奴正坐在斋中摆弄案上的香炉,见成肃回来便问道:“阿父,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以为我不想回?”成肃重重叹了一口气,“金陵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狸奴眨了眨眼睛,放下了香炉,问道:“是皇帝不准阿父回去吗?”
成肃看了她一眼,沉吟道:“过几日,再过几日……”
“我听何主簿说过了,皇帝要让阿父做侍中,”狸奴啧啧道,“阿父如今是徐青二州刺史,哪里有留在金陵的道理?纵然要留下,皇帝该拿扬州刺史来才是!”
成肃闻言笑了笑:“尚书令王平之这扬州刺史做得好好的,没想到官职已经被狸奴许出去了。”
“既然如此,凭什么不让阿父回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