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士兵跳到敌船上,忍住不去看脚下滔滔江水,咬牙腾挪一番也滚到了船舷边。
船上的敌兵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但四周的敌船仍在与义军激烈地厮杀。先打下旗舰就是为了擒贼先擒王的效果啊!不让敌军知道怎么行?
她急中生智,大喊道:“薛义安已经被抓了!”
成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也高声呼喊起来。一时间人声哗然。
叛军见旗舰的“薛”字大旗兀然被砍倒,群龙无首,斗志尽失,无心恋战。义军也误以为然,更加卖力地冲锋陷阵。
这一战义军大获全胜,还活捉了不少叛军将领,但不见薛义安的踪影。
李劝星细细拷问,才知道早在二十日前,庾慎终便挟持着帝后离开了寻阳。寻阳城内防守空虚,义军自湓口登陆,没遭遇一点抵抗。兵临城下,守城的士兵索性投降了。
李劝星纵马直入官衙。大魏天子此前一直被庾慎终软禁在官衙旁的别院里,保留着魏王的称号,因此内殿里还摆放着大魏历朝皇帝的神主宝器。他收拢一番,派人赶快送回金陵。
首战告捷,但接下来的形势并不乐观。
自寻阳西上,十日内便可到巴陵,其后再行进十日,便到了江陵。李劝星在寻阳收编了不少船只和新兵,单独编制后交由孟元礼之弟孟元赋统领。即便如此,义军的数量还不满万人。
“这次打胜仗,多亏了薛义安自作聪明的小心机,”李劝星登上城楼,遥望着烟雨蒙蒙的远方,感慨道,“荆州是庾慎终的老巢,根基深厚,我们在人数上差太多,谁又能以少胜多立于不败之地呢?”
诸将领的心情,也如同孟春的连日阴雨,蒙上了一层阴翳。军中困顿,在寻阳城整顿了近二十日,有时晨间放晴,尚未到正午又阴雨蒙蒙。
狸奴闲得在州衙里与兵士们投壶。堂上隐约传来议事的声音,她起初还有心情旁听一番,后来见众将领三番五次争吵也没什么主意,便索性与他们的侍卫一同玩耍。
今日府中格外热闹,仆佣杂役进进出出,一派繁忙的景象。狸奴起初还有些疑惑,待看到他们往门窗上悬挂艾草,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重五。
“今日江上还有人竞渡吗?”
那杂役看看正堂,道:“今年不行了,李将军说待平定了庾贼,再大办特办。”
“哦……”狸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没多久便被成誉叫到了前堂。众将领或多或少知晓了她的身份,对她很是客气。
众人一同饮了雄黄酒,狸奴看得眼馋,正跃跃欲试,被成誉一弹脑门:“小孩子喝什么酒?”
说着他拿起一小碟雄黄,用手指在狸奴的额头画了个大大的“王”字。以往重五,成誉都是这样做,可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狸奴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
“想喝酒?”成誉一笑道,“等你十五岁之后罢。”
江岚见她一脸郁郁寡欢,便从怀中取出一枚五彩丝编织成的绳结,向狸奴招招手。
用五彩丝系在手臂上,唤作“辟兵”,能保佑人不生病。
狸奴乖乖地看他给自己系上,翻飞的手指细瘦白皙,竟不像一双持刀握剑的手。
“辟兵,”江岚轻笑道,“如今当真是希望能远离兵险。”
狸奴顿时警觉:“我要跟你们一同西上,可不许丢下我。”
“那是自然,”李劝星笑道,“女郎有谋略,大类其父,怎么能留在这里呢?”
狸奴稍稍安了心,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劝星走到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他伸出手,微风从指尖穿过。
“看样子,过两天应该能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