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好言相劝,总算让他安静下来。江岚领着钟长统到营帐里休息,又派人送来了吃食,道:“世叔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钟长统连声叹气,摇摇头。怀中的婴儿又开始哭闹,哭声一阵高过一阵,他手忙脚乱地哄孩子,急得满头大汗。
狸奴忍不住开口:“这孩子是不是饿了?”
钟长统一愣,恍然道:“想来是,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狸奴略一思索,取来一小块干粮用水泡开,捣成糊状,一点一点喂给了婴孩,这才止住了哭声。
江岚无奈道:“世叔若信得过,不如让我这手下先替你照顾这孩子。”
狸奴尚未反应过来,对上钟长统打量的目光,不由得吃惊地望向江岚:“我?”
她下意识要拒绝,钟长统却已开口:“这位小郎君看起来是个仔细人,不像我粗手粗脚的。”
江岚一笑,对狸奴道:“她家中还有几个尚在孩提的兄弟,照料小孩子也不是生手。”
见江岚如此放心,狸奴把推辞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可她忙里忙外地哄孩子,也没时间仔细考虑什么了。
江岚为她安排了单独的营帐,狸奴难得逃离了军士的呼噜声,又隔三岔五被钟家的孩子折腾醒,一夜没怎么合眼,恍惚听到帐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脚步声和说话声也逐渐响起。狸奴寻思着士兵都已经起床了,正疑惑为什么没有人叫醒她,便听到帐外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迅速穿戴整齐出了营帐,清晨湿润的空气里,喧哗的人声略显恍惚。她晃晃脑袋提了提神,走到江岚的住处,帐篷里没有人,甚至门口也没有守卫。
狸奴愈加疑惑,正准备去成誉的帐子,转头却撞上一人。
“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人揉了揉肩膀,认出了狸奴,“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叶吉祥。狸奴总算是见到了认识的人,连忙问道:“他们在做什么,一大早这么热闹?”
“日头这么高了还叫早?”叶吉祥望了望天,“没人告诉你,我们这就要拔营了?”
“拔营?这么快!”狸奴还没来得及震惊,又听他道:“半个时辰内到石头戍,不说了,我还要回去准备呢。”
狸奴不明就地,但生怕被落下,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收拾行李。
“小娘子何必着急?”
狸奴回帐正赶上钟家的孩子哇哇大哭,焦头烂额之际,抬头见沈星桥带着一位妇人走进来。
“这是江郎君请来的奶娘。”
那妇人朝狸奴一福,从她怀中抱过孩子,摇摇晃晃地哄起来。
营帐中哭声渐弱,狸奴抽出身,忍不住向沈星桥埋怨道:“沈郎君,你们要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本来就收拾得慢,待会儿可就来不及了。”
沈星桥瞥她一眼,缓缓道:“成将军有令,小娘子暂且留在大营,待金陵局势稳定,便速速回京门。”
“什么?”狸奴瞪大了眼睛,“要我留在这里?”她一脸戒备地退后一步:“我才不要回京门!我还要跟你们去追击庾慎终呢!”
沈星桥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小娘子这次跑出来已经让将军动怒,战场上刀枪无眼,接下来的事就不要插手了。”
狸奴知道自己不告而别是理亏,而且家中的阿母必然忧心忡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决定先服软,道:“那便先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不过,我还想在金陵多待一阵子。”
“才想起来报平安?”沈星桥淡淡道,“成将军早已派人去了。眼下局势还不明朗,金陵也并非安全之地,还是早日回家为上。”
狸奴无语,盯着他那张漠然的脸,问道:“你们待会儿去石头戍做什么?仗都已经打完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去?”
这一次沈星桥难得认真回答道:“将军们要与朝臣会面,你去做什么?”
狸奴倒吸一口凉气,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他们要去见那些大官吗?好歹也让我开开眼。”
“不错,司徒王平之亲笔所写的拜帖,”沈星桥在帐内坐定,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那又如何?这些世家名流,可是在庾慎终得势时争先恐后地表忠心,如今见庾氏大势已去,转头又向宣武军摇尾乞怜。这种人有什么好见的?”
狸奴还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心中纳闷却也知道他说得在理,只得蔫蔫地不作声,盘算着瞅准时机偷偷溜出去。
清角吹寒,众军拔营。见沈星桥依旧端坐在帐内,狸奴皱了皱眉头:“郎君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沈星桥看破她心思,淡淡道:“奉成将军之命,在此看护小娘子。”
那不就是监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