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运的是,我在开照相馆时还是个孩子的样子,那些妇女们怜悯我,虽然不知道照相到底是什么,但还是来光顾我的生意。等我长开的时候,整个镇子都已经离不开我的照相馆了。他们会在我这里消费,给我送吃的穿的,然后取走我拍的照片,而代价就是,我不能在我的任何一幅作品上署名。”
“但这无所谓,无论他们怎么三缄其口,多数镇都只会有我这一个照相馆。画画虽然也可以,但不管是效率还是真实度都远不如相片来得好。就比如你,记者,你要找照相馆的时候,他们虽然不情愿,但却依旧只能给你指来我这里的路,因为我——是唯一的。”
在王乐乐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苏途也终于抵达了地下室。踩着地下室潮湿的地面,苏途抬起头,借着提灯微弱的光芒,打量了一下这个地下室。
“你要冲洗相片对吧,把胶卷给我。”
回到地下室的王乐乐简直就像是入水的鱼,她关掉了提灯,将地下室的灯光打开,暗红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这是个非常典型的冲洗房,不算很大,但却足够黑暗。墙边的长桌上摆着冲洗相片的道具和一些已经使用过的相片,很显然,王乐乐平时就是在这里工作的。
“胶卷我没有使用完,还有一部分是空白的。”
苏途想了想,索性将整个相机递给了王乐乐。
“这种款式的啊——可以。我就把你用了的部分洗出来,后面还没用的塞回去。要是你的胶卷不够用了,也可以来我这里买。”
王乐乐低头摆弄了一下,将胶卷取了出来。
这次,轮到苏途沉默了。
“我没有钱,所以恐怕买不了。”
苏途似乎有些窘迫。
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之前在人鱼之森副本里也是,他也没有钱,为了赚马戏团的门票钱被迫去打工。
腥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差点被淹死在幽深湖底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那不行,其他人可以免费让你吃住,但我可是很穷的。”
王乐乐将空相机还给苏途,拿着胶卷走进里间的暗室。掀开帘子前,她突然转过头对着苏途笑了一下。
在冲洗房的灯光下,浑身暗色的王乐乐就像是一只从虚空中探出来的头,诡异而又恐怖。
“那你就自己省着点用吧,我这里的胶卷明码标价,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毕竟,如果所有人都不给我付钱,那我会饿死的。”
“……之后再说吧。”
苏途搪塞了一句。
见苏途如此无趣,王乐乐撇了撇嘴,留下一句“随便坐”后就钻进了暗室里面。冲洗没用完的胶片需要纯黑的环境,外面虽然昏暗,但却并没有达到她的标准。
地下室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暗室里是不是传来器具被摆弄的声音。
苏途环视四周,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
他这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他还没有想完的问题。
那个相机所指向的线索,大概率就是这个照相馆了。系统提示他要寻找秘密,那那个秘密是什么?是指王乐乐吗?可王乐乐只是看起来神秘,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在刚才的对话里透了个底朝天,除非还有什么她故意没提的东西,不然苏途真的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还有这个照相馆,为什么里里外外都是这个颜色。如果说外面涂成这样是王乐乐的个人审美,那里面也全用黑布蒙上就是苏途不太能理解的事情了。摄影和农学一样,都不是苏途擅长的项目,但根据他平日里接触到的常识来说,就算重洗相片需要暗室,那也不用连生活的地方都全蒙上吧?在全黑中生活,王乐乐的视觉真的没有退化吗?
还有她的经历……说句实话,如果苏途是王乐乐,他恐怕真的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坚定地选择不改姓。被排挤,被孤立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看王乐乐的年纪,她应该已经快三十,因为常年不见天日,可能还会更大一点。二十年的痛苦足以逼疯一个人,但现在的王乐乐看起来却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非常健谈。
多数镇的奇怪之处远超苏途的想象,通过王乐乐的概述他大概能猜到外界的情况。多数镇是在外界传闻中非常美好的镇子,那外面又是什么样的?多数镇能变成现在这样,又经历了什么?全都是未知信息。
或许他应该再去找一下多勤,询问一下县志这些东西在哪里,以他现在的身份,应该不太会被拒绝。
就在苏途思考的时候,暗室里的动静停了。一只苍白的手掀开暗室的帘子,王乐乐隔着帘子,将重新安装好的相机和相片递了出来。
“拿去吧,看在你是外乡人的份上,我这次就不收你钱了。但是下次再来,记得准备好钱,我可不会再做白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