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星大楼,停车场。
停靠在角落的宾利亮起车灯,舒启桐一路小跑过去,拉开后座车门钻了上去。
“一会儿回姥家吃什么啊?”他给自己扣好安全带,又俯身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
黎昀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简姨做什么吃什么。”
舒启桐顿时蔫儿了,叹道:“算了。看在你刚录完节目的份上,下次再点你的菜。”
他打了个哈欠,从后视镜里偷瞄黎昀,他哥这幅丧搭搭的样子已经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面上看不出来,但气场及其可怕。
舒启桐觉得里头肯定有事,于是,他顺着前几天的蛛丝马迹,试着挑起话题,“你先前不是找我问时恪,他在纽约参展。”
“嗯。”黎昀说。
“你已经知道了?”反应这么冷淡,更奇怪了,“我还纳闷为啥来问我,你俩这楼上楼下的……嘶,不会又吵架了吧。”
什么叫又?
黎昀从后视镜里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怂货桐顿时噤声。
嘴停了,脑子没停。难不成是因为麦麸?CP超话资源倾斜不均?
舒启桐越想越紧张,他这超话小主持人做的不到位啊,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脑洞大开,突然刷到了郑元的消息。
“哟!郑老身体够好的啊,”舒启桐惊异道,“纽约这会儿才凌晨四点吧,突然把咱节目后头要做的物料交了。”
闲来无事,舒启桐眼睛滴溜一转,决定和他侃侃,说不定能问出点东西。
先感谢一番,再切入话题,一句“不经意”的问候发出去,还真让他挖到点东西。
【装饭的桐:时恪最近还忙吗?我都联系不上他。】
【郑元:他家里出了点事,不急的话过段时间再找他吧。】
舒启桐是个憋不住事的,转头就说了。
黎昀一怔,打转向灯的动作慢了半拍,“家里?”
“啊。”舒启桐说,“不知道,一般这种情况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劝你别……”
话都来不及说完,黎昀已经拨通了电话。
*
去石城的机票最快也得一周后,殡仪馆催得急,为了尽早认领尸体,他还是买了当天晚上飞明城,再转机到目的地。
林轶的死兴许是件意外,警察只在电话里简单透露推断,剩余事项还要等他回去亲自处理。
日夜兼程,时恪只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不到十个小时,根本没有时间让他调整情绪,或者说,他并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到了警察局,时恪报出名字,被一位刘姓警官带到会议室。
“尸体是当地农户发现的,你父亲当时被卡在鱼塘护栏网上,他从土坡上跃下来,防护杆从喉咙贯穿,经法医验证,这个就是造成死亡的致命伤。”刘警官说话的语速不快,甚至很轻,尽力照顾着家属情绪。
对面的青年面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大好,表情木着不悲不喜。
见他没说话,刘警官继续道:“广家屯偏远,很多监控设施都不到位,”将笔记本翻了一页,“查到你父亲之前有过刑事案底,根据现场行为轨迹调查,不像自/杀,我们推测可能是在被什么人追赶,但这个目前没有实证,所以想问下你是否知晓相关情况?”
塑料杯里添的白开水,时恪的指腹透过杯壁显出浅浅的乳白指纹,他开口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一个月前他来找过我,要我给他二十万。”
刘警官接着问:“目的是?”
时恪摇了摇头,“他没说过,只说有人要杀他。”
“案底记录写到他经常赌博,欠过不少债,”刘警官沉思了一会儿,赌徒大都不知悔改,又问,“出狱后他的行踪你清楚吗?”
时恪:“不清楚。我跟我妈从他坐牢后就搬走了,再没联系,我妈和他关系很差。”
警察最是清楚市井社会的阴阴暗暗,不消点破,已能猜出个大概。
刘警官点点头,说:“的确。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给时艳打过电话,不过她情绪有些激动,所以才又联系了你。”
时恪简单应了声“嗯。”
笔尖在纸页上摩挲出声,刘警官写了几句信息,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这案子不算复杂,尽管缺少视听资料,从死者伤口以及现场勘查情况来看,最后的判定极大可能是“意外身亡”。
“哦对,还有件事,”刘警官又开口,“黎昀。你认识吗?关系怎么样?”
“什么?”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时恪突然抬起头。
刘警官:“认识?”
时恪蹙起眉,谨慎道:“是我的……邻居。在明城的邻居。之前林轶找我要钱,他帮我把人赶走了。”
没等警官发话,时恪又接着问:“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刘警官安抚道:“噢,是这样的你别慌。”他调出一张手机截图,“我们发现你父亲的账户在一个多月前多出了50万,随后隔半个月又多了10万,打款账户名是黎昀。”
“如果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我们怀疑你这位邻居很有可能被勒索了,你最好找他确认一下。”
时恪的瞳孔微微颤抖着,像是有什么在耳边轰然炸响,塑料杯越捏越紧,直到温度烫了手才放开。
“……好,我知道了。”时恪说。
案件发生在五天前,警局提早做了遗体认领申请,如果死者家属不予追究,那么在基本确认案件完结的情况下,明天审批就能下来。
出了警局,时恪就近找了家酒店入住,房间小,也还算干净,简简单单的一张单人床。
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也没吃饭,只坐在床上抽烟,总想着趁这根烟的时间里捋清思路,结果一根接着一根,不过半天,烟盒就空了。
到头来什么也想不动。
疲倦弥漫全身,还带了些时差后遗症,他没理会手机上的消息,倒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