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主刀医生,我们便不再拖延,大年初一上午,几人齐聚阿琪的房间,开始商议手术方案。
苏渺渺和丛流分别作为胡五白的助手,苏渺渺对阿琪的身体情况比较了解,并且懂药,她帮忙是顺理成章,而丛流自己主动要求,说可以帮忙配置麻醉剂和缝合伤口,但条件是把取出来的胚胎交给他。
我询问胡五白和鱼藻的意见后,同意了他的要求。
其实如果没有胡五白,我也考虑过让丛流取走胚胎。只是这家伙无利不起早,又担心他只管剖开人的肚子不管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敢用他。当然他主动参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帮忙在房间里布下结界,确保无菌环境,避免伤口感染,又捏了数个小型光源漂浮在屋顶,尽力营造出无影灯的效果,其余事情则有心无力,只能退到屋外等待。
余婷婷给我寄了信来,汇报了任务进度,同时还有一些她自己的想法。
“十三王”虽然偏安一隅,但实力不容小觑,她很不看好追杀庞万喜的任务。倒不是因为庞万喜本身多难缠,而是“十三王”的其他成员若有心想吞食庞家寨,可能会趁着庞老大不在寨中,直接出兵攻打,也可能选择保护庞万喜,以拉拢他的方式换取一些利益。
最糟糕的情况是,同时有多方人马进行攻打和拉拢,那样混乱的局面,天青盟的探索小队根本没能力完成任务。
余婷婷更希望我亲自出手,她觉得我可以将“十三王”连根拔除,但被我拒绝了。
杀人是很容易,只需要热血上头的时候,手里有一把刀就足够了。可之后呢?人必须思考自己是否承担得起行动所造成的一切后果,答案是,我不能承担。
首先我会留下凶残的恶名,至今与朝廷、薄岩雪、如梦令、天青盟所维持的稳定良好关系将受到影响,继而导致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无法如愿推行。
其次,“十三王”一旦被清剿,益州的形势必然乱成一锅粥,在益州生活的万万百姓将会如何,谁又能成功上位成为掌勺之人,我无法控制,没有精力管,也根本懒得管。
有能力做这件事,不代表应该做这件事,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做这件事。
显然我不愿意。
我回绝了余婷婷的建议。谁知她并没有放弃主张,退而求其次,希望能由远非出手,确保庞万喜的死亡,同时也能减小天青盟这边的损伤。如果这单任务最终惨败,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幽灵”发布的任务在天青盟很受欢迎,除了钱给的多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幽灵”至今为止没有输过,称得上一句炙手可热,但只要输了一次,人们对“幽灵”的推崇就会大打折扣,抢夺任务引起的争端也会随之减少。可我本就是依靠这些“争端”来监视妖海林原的动向,我不能让任何事影响到这一点。
我内心认可余婷婷的说法,但我犹豫了,原因是——
我看着远非。
新年给他准备了新衣服,是件深蓝色的棉袄。这是他第一次穿除了黑色灰色之外的衣服,我觉得,他对衣物颜色的容忍度正在逐步提高。漂亮的如夜空般的蓝色,衬得他更像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少年了。
他坐在我旁边,用手指捏着一块米糕小口小口吃,不加蜜糖调味的那种,他很喜欢,因此眉目平和,神色餍足。
我不想让这样的他,重拾杀手生涯。
我将信件搁置一旁,决定暂且拖着,等阿琪情况好转后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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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孩齐齐咬着手指,唇角可见晶莹的唾液。
她们从宿临夏身上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味道很淡,大约是赶路必备的干粮饼子,只够饱腹,没什么滋味。但两人饿了许久,任何一点能吃的东西都能刺激她们的感官,无限放大她们的欲望。
两人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摸向宿临夏的后背。
“怎么了?”
宿临夏背后一毛,转身问两个女孩。
女孩们没来得及收回手臂,缓缓摇头。
“你们吃晚饭了吗?我这里有些干饼,给你们煮煮吃怎么样?就当作是借宿的报酬。”
女孩们对视一眼,手牵着手,回答:“好,谢谢姐姐。”
宿临夏在家里做惯了家务,上手很快。揭开水缸的盖子发现,里面只剩不到半缸水,水瓢裂了条大缝不能用,锅是脏的,水却不够用来清洗。宿临夏干脆放弃洗锅,半蹲下来,两手抱住水缸的边缘,腰腹一用力,直接把水缸抬起,把水倒进锅里。
这一下,身后的两个女孩彻底歇了心思,乖巧坐到桌边等饭吃。
添柴点火,等水烧开,宿临夏把随身携带的干饼掰成小碎块,丢进锅里面,差不多煮软了,再盛进半个半个的破瓷碗里。
女孩们小心地避开破碗锋利的边沿,嘴巴凑在完好圆润的那一块地方,呼哧呼哧吃的像只小猪。
入夜后,风宁之找了过来。
宿临夏听见大耳朵“吱吱嘤嘤”的叫声,蹑手蹑脚走出屋门。
“怎么样?”她问。
“有些麻烦,”风宁之答,“庞家寨确实有空间封锁的痕迹,是幽灵的手笔无疑,而且她还……召请了天罚!”
“天罚?是什么意思?”
“就是天道规则。每个小世界都拥有独立的世界意识和运行规则,一般状况下,规则不会直接干涉人间,顶多是推动一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的巧合事件,或者干脆等人死后交由冥界处置。但有些感悟规则、能够触摸规则的修炼者,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召请规则降临,对人们已有的善行或恶行进行赏罚。”
“庞家寨的人,都是死于天罚?”
“没错!”风宁之点头。
宿临夏却另有疑问:“天罚,一定是公正的吗?”
换句话说,她想问,幽灵所杀之人,确实都是犯有罪行的该死之人吗?